戚信年还是有点奇怪，不太知道自己今天处理的那场爆炸案跟这个沈姑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可以在场。</p>
不过老大既然开口了，他也没啥好说的，见到老大受伤了，关心心切也没有去多想其他的了。</p>
“老大，你受伤了，是在那场爆炸里面受伤的吗？”</p>
戚信年上去观察顾山南的伤势，却被顾山南一眼瞪回去了，一边，沈水北双手带着一次性的消毒手套拿着棉签站着有点尴尬。</p>
“还是我来给他消毒吧。”</p>
沈水北想了想，看到顾山南身上破掉的那些水泡的皮都要开始粘在嫩肉上面了，急忙上前，“这个烫伤还是挺严重的，需要快点清晰伤口上药。”</p>
说着，她坐到顾山南身边的沙发一角，用双氧水给他的伤口消毒。</p>
“沈，沈小姐，是医生呀？”</p>
戚信年问了一句，看着沈水北处理伤口的动作娴熟，很是赞叹，“真是好厉害。”其实是惯性的夸奖，不过在这里，听起来好奇怪。</p>
沈水北埋着的头微微抬起来，笑了一下：“我不是医生，只是学过伤口处理。”适当的谦虚一下，是沈水北跟人交往的套路。</p>
“不是医生动作还这么熟练，沈小姐，你真的是很厉害呀！”</p>
戚信年夸起人来没完没了了，不过说完之后大概自己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了笑。</p>
“说正事。”</p>
沈水北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倒是坐在一边被沈水北伺候着上药的顾山南开了口。</p>
戚信年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儿，赶紧正经了起来，从身上带着的公务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的是一点点的白色粉末。</p>
“第一件事，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扑灭了。不过现场还算是保存得完好，彪子当场死亡，身上面积百分之百烧毁，并未碳化，尸体已经移动到法医处解剖做下一步处理。”</p>
“另外，根据老大你的吩咐，我去沈家的别墅搜查了一番，找到了这个。”</p>
戚信年把那袋子粉末递到了顾山南的面前。</p>
顾山南伸手接过，然后打开袋子，伸手手指从里面弄了一点点出来，两根手指轻轻的撵搓了一下。</p>
“是大货。”</p>
他皱眉，说话的语气是用的肯定句，而不是问句。</p>
戚信年点头：“是的，正是上次那种。这个彪子是向家的人，这大货，我们怀疑是他弄到沈家别墅里去的，不过别墅的摄像头全面瘫痪了，以前的监控录像我们修复不了，恐怕只能从这段时间进入别墅小区的车辆一点点的开始排查了。”</p>
沈水北开始懂了。</p>
懂了顾山南跟戚信年口中说起都会皱眉的“大货”是什么。</p>
也懂了，毒品是被彪子带进她家别墅的。</p>
只是彪子为什么要这样做？</p>
他不是来找自己交代向楠的事情的么？难道他的本来目的是想要害自己？</p>
戚信年分析的很有道理，他觉得这个东西是彪子带到别墅里面去的。</p>
只是，顾山南微微摇了摇头，他不赞同。</p>
“你是在顾家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找到的时候，呈现出来的状况是什么，有拍当时照片吗？给我。”</p>
顾山南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说要照片就对着戚信年伸出了手。</p>
戚信年急忙再从公务包里掏出几张照片。</p>
顾山南拿过照片的时候，沈水北也看清楚了那几张照片。</p>
只是，当她看到了那毒品白蒙蒙的一片铺在地上的时候，双眼视线猛烈的跳动了一下。</p>
紧接着，她的目光开始飘忽不定了，整个人都在冒汗发抖。</p>
“当时毒品是呈散落状态铺在地上的。我们觉得，是彪子受重伤了，想要吸食毒品减轻疼痛的感觉，但是毒品散落了一点……”戚信年在一边说明自己的推断。</p>
“不是的！”沈水北厉声打断了戚信年的话语，从顾山南手里抢过一张照片，指着照片上那放近了拍摄的毒品的形状，情绪有些激动，整个身体甚至连手都在发抖，“这个毒品的形状，是我哥哥当年军徽的形状，你看这里形状很淡，是个数字2，我哥哥当初在缉毒部队里面编号就是2，他们的军徽的形状，是一朵罂粟花，你看，顾山南，你看。是不是，是不是这个形状？”</p>
沈水北把照片不断的在顾山南面前抖动。</p>
此刻，她的眼眶里含着的都是眼泪。</p>
这个图案，这个数字，她绝对是不会看错认错的，当年哥哥刚入伍的时候，就送过自己一枚他们部队内部特质的军徽，是一朵铜造的罂粟花，哥哥的部队里的编号是2，所以在罂粟花的中央有个2字。</p>
这么多年，沈水北一直收藏着那没徽章。</p>
当初沈家被封掉了，她什么都带不走，她就把那枚徽章藏在了一个花瓶里面带了出来。</p>
那是她留下的当年家里的唯一的遗物。</p>
此刻，这样的图案再度出现，她的情绪真的是不受控制了。</p>
顾山南还在对比着看那些照片锁眉沉默，她一把上前过去，几乎是跪着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你们不要不信我，我哥哥给我的徽章我就藏在了家里的花瓶里面，就是我从我家带出来的那个唐朝造的花瓶里面，顾山南，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我哥哥给我留的记号，我哥哥回来了，我哥哥肯定会来了！我哥哥肯定回来了。”</p>
沈水北摇晃着顾山南的手，强迫顾山南看着自己。</p>
“我不是臆想症，那个图案，真的是罂粟花，顾山南，我哥哥回来了，我哥哥回来看我了，他还回去了沈家，我要去找他，带我去找他，带我去找他好吗？”这个花状的图案就在彪子残留在书房门口的那一滩血边上一点，沈水北此刻的情绪思绪都很乱。但是也记得她打开房门要找彪子的时候，看到的血迹边上是没有那摊粉末的。</p>
也就是说，哥哥是在自己走了之后再出现的？</p>
沈水北脑袋里有根弦在这一刻紧绷了起来，她站起身要去香林别苑，却被顾山南反手拉住了。</p>
强迫她坐在沙发上，顾山南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p>
“沈水北，你给我冷静点。”</p>
顾山南声音冷淡，微微倾身往前，把手里的几张照片按照方向顺序摆放在面前的茶几上。</p>
伸手点了点照片，抬眸看着戚信年：“你看像吗？”顾山南眉头紧锁，其实他看着，是像的，一朵罂粟花，中间有个2。</p>
只是，如果不是认真去看，有引导的去看，没有人会辨认出这个图案还有这样一个样子。</p>
戚信年皱眉点头，因为刚才沈水北刚才那一通话。心里开始了很多的猜测。</p>
很多的不确定。</p>
关于他记不住名字的沈小姐的。</p>
“确实是很像，不过，沈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哥哥……”</p>
“她是沈水北，你今天调查的那个房子的前主人。”</p>
沈水北被顾山南按在沙发上不能动，目光只是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那几张照片，巨大的冲击，盼了四年的希望，终于展现在了眼前，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哗啦啦的像是炸烟花一样的有了各种各样的闪光跟白色。</p>
发抖的身体，连动一下都没有了力气。</p>
“不，会，吧！”</p>
戚信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在上面噼里啪啦的打下了三个字，然后搜索。</p>
看了搜索结果之后，目瞪口呆的看着沙发上几乎是发呆放空模样的沈水北，惊得合不拢嘴了。</p>
“她竟然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明星，她还是当初的沈市长的……的女儿吗？”</p>
这三者之前，一开始，戚信年是完全没有把三个人联系在一起看的。</p>
他没想到自己经常见到的沈小姐是明星沈水北！</p>
没想到明星沈水北竟然是当初在国内只手遮天的沈家的女儿……</p>
当初沈家有个女儿，是叫什么名字来着。</p>
反正他肯定，不是叫沈水北！</p>
“她是沈市长女儿的事实，不要让任何人知道。”</p>
戚信年反应这么大，顾山南皱了皱眉，“你觉得呢，这个会是她哥哥留下的么？”</p>
“老大，我，我有点凌乱，你先让我缕缕，沈水北，就是当初沈市长的女儿，她的哥哥，就是当时压在我们头上的缉毒一队里面的2号？2号当时叫什么来着？”</p>
戚信年虽然年级跟沈水北差不多大，看起来一副稚嫩大学生的样子。但是他已经是部队里面的老资格了，因为他初中毕业成绩不好，就跟着在部队食堂的爸爸一起进了部队，从炊事兵到了缉毒组，后来又换到了刑事部，当初在鹿城警圈叱咤风云的缉毒一队可是个个被他奉为了明星一样的崇拜着。</p>
那个时候，缉毒队的人是没有名字的，因为会有各种各样的任务，为了避免波及到家人，都是用编号代替，一队八个人，一到八的编号，牺牲了，就连最后墓碑上都只能刻上编号，不能留下名字，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p>
这是残忍的事实。</p>
也是高大的事实。</p>
“我哥哥叫沈谓阳。”</p>
沈水北在沙发上，神情呆滞的补充了一句。</p>
巨大的惊喜，她尚未消化完。却不知道怎么去消化了，戚信年的话她是完完整整的在听的，听到这里，开始不断的呢喃，呢喃自己哥哥的名字。</p>
部队里的规定，她也知道。</p>
她甚至悲伤的觉得，哥哥的这个名字自己要是不念一下，或许之后，真的就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了。</p>
沈谓阳。</p>
当年，她也不叫沈水北这个名字。</p>
她叫沈希禾。</p>
她抛下了一切，身份，背景，名字，过去，唯独回忆这个东西，忘不掉的。</p>
“沈谓阳，对的就是沈谓阳，老大。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他来我们队里训练新人，还说他很看好你，没想到沈小姐你真的是2号的妹妹。”</p>
戚信年也是激动的，激动之余，想起了现实，脸上又闪过了一丝难色。</p>
只有顾山南从头到尾一直脸色冷清，没有惊喜，只有沉思。</p>
“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用毒品留下这个图案，还是在你走后？”顾山南突然开口对沈水北说话，“他到底是想要你看到，还是想要别人看到？”</p>
顾山南冷静的一句话，戳明白了这件事的怪异的地方。</p>
“顾山南，你什么意思？”</p>
自己的哥哥被质疑，沈水北突然猛地甩开他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如果不是我哥哥还会是谁？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哥哥不会活着？还是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哥哥活着？”</p>
“沈水北。我希望你冷静一点看待问题。”</p>
顾山南也站起了身子，伸手把沈水北扯到了沙发上，“没人说你哥哥死了，但是也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明证明弄这个图案的人是你哥哥，当初你哥哥失踪的时候，缉毒一队合并到二队，一队的八个人还有四个人，他们都知道这个图案，都很了解你哥哥，即便是到现在，那四个人也有三个人复原了，他们都可能是弄出这个图案的人，你知道吗？”</p>
沈水北听完顾山南的话语，眼眶里蓄着的眼泪，但是咬牙不让眼泪流出来。</p>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顾山南，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好残忍。</p>
残忍到说出这样让人绝望的话语都不加一点掩饰。</p>
“沈小姐，你听老大的，先不要激动。你哥哥现在都没有上报死亡，说明大家都是在等他回来的，如果真的是他，这是好事，我们一定也会查清楚的，你放心。”</p>
戚信年也宽慰沈水北。</p>
而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来电号码，再看了一眼顾山南，“老大，是法医，肯定是彪子的尸检结果出来了。”</p>
“接。”</p>
顾山南低声命令。</p>
戚信年接了电话，并且按了免提。</p>
那边，法医先陈述了一下彪子的死亡原因，是因为大火造成的烟雾窒息性死亡，体内多器官受损，检测为钝器所致，后脑骨上有钝器捶伤。体内检测出来毒品的浓度偏高。</p>
也就是说，他自焚之前，是吸过毒的。</p>
毒品成分检测，跟那袋子里的白色粉末成分百分之百吻合。</p>
结果就是这样。</p>
戚信年跟那边道谢之后挂了电话。</p>
看了一眼沈水北，再看了一眼顾山南：“老大，毒品成分是一样的，外加这块白粉末的痕迹很小，会不会，就是彪子吸毒的时候，弄出来的？”</p>
因为沈家别墅上上下下他们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根本没有在找到除了顾山南跟沈水北之外的第三个人的足迹。</p>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看彪子受伤的血迹的时候看错了吗？我又不是瞎子，我怎么会看错？不可能的，一开始就绝对没有那块白色的痕迹。”</p>
沈水北不能接受是自己一开始就看错了的可能。</p>
但是不能接受，到了最后，也开始怀疑。</p>
因为那个时候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血迹上面，从门口的血迹遵循到楼梯上……</p>
她的唇死死的咬住。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含不住了，只是轻轻的一眨眼睛，眼泪就汹涌了出来。</p>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哥哥，我要回去看监控，我要回去看监控，我之前开过电脑的，我看到监控的，我要回沈家，顾山南，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我哥哥没有死，我哥哥活着，他回来找我了！”</p>
沈水北一边抹眼泪一边倔强的说着。</p>
只是那眼睛里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四年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眼泪。</p>
她说完。本来转身要走的，但是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顾山南身上的伤还有最后一道包扎没有做，本来往外抬着要走的脚步收了回来，咬牙上前，扯过纱布不说话的替他包完了伤口。</p>
“我要去沈家，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顾山南，我一定会的！”</p>
最后一圈纱布，她缠得仔细，弄完之后，丢下手套，拿过车钥匙，她跑出了门。</p>
大门关上的声音，很响。</p>
戚信年有点无奈，想要跟上去。</p>
“不是彪子弄的。”</p>
顾山南起身穿衣服，然后重新拨弄了一下茶几上的照片，“彪子的手指被斩断了一根，当时坐在车里的时候，两根手指都有血，但是这个图案上面，没有一丝血迹。”</p>
顾山南的分析，掐住了别人没有注意过的细节。</p>
“那老大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沈小姐。”戚信年不懂了，沈小姐最后的情绪明明是崩溃绝望了，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但是自家老大一直没有说出刚才这句话。</p>
“这个毒品是什么毒品？”</p>
顾山南问了戚信年一句，戚信年知道，老大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毒品，而是在引导自己往那方面想。</p>
“大货，phd，是一种昂贵的货，目前国内能弄到这种货的人少之又少，只有一条线在销，那条线还十分的难摸到……”</p>
“沈谓阳的身份。”</p>
“一个因为家族落马被波及之后执行任务消失了的缉毒警察，消失了四年。”</p>
“如果是他，弄出这个图案要给谁。”</p>
“不是给沈水北看，因为沈水北那个时候已经出去了，可能是老大你，因为老大那个时候不是去了沈家吗？也有可能预料到了事情的走向，给警察看。”</p>
戚信年顺着顾山南的话，分析了一遍。</p>
“一个曾经的缉毒警察，用这种会被发现一千遍的方法跟外界传递消息，原因只有两个，第一个，是在向外界求救，但是求救不会用这种毒品，可见他现在能接触到的，至少是存在的圈子，跟彪子差不多，第二个，是在向警方挑衅。”</p>
“向我们挑衅的人，只有一种人。”</p>
顾山南的话语到这里止住了一下。</p>
“毒贩。”</p>
戚信年给出的答案，让他的心也颤了一下。</p>
难怪，老大不告诉沈水北这些。</p>
虽然这些并不是百分之百确认的事实，但是，以老大的推算功力，推断出来的结果，至少是有百分之八十接近真相的。</p>
“确实也是，沈家当初的事情，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被陷害的，沈氏夫妇惨死，他心里如果憋着怨恨，……”</p>
“先去联系占谦。”</p>
顾山南换好了外套跟衣服，收了照片，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戚信年吩咐。</p>
“好的。”</p>
戚信年点头答应，心里也知道，老大都联系占老大了，一定是有心要把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的了。</p>
望着顾山南远去的身影，他还是有些好奇，自家老大跟沈小姐，是个什么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