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进了肿瘤科的那栋大楼，沈水北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p>
四楼，李安然的病房前面，大晚上的，聚集了很多的人。</p>
顾山南拉着沈水北往那边走去的时候，还没走近。就隐隐的听到了很多人争吵的声音。</p>
争吵的内容是要医院拒绝给李安然治疗。</p>
因为李安然有艾滋病，一个有艾滋病的癌症患者，在医院治疗手术，用了医院的手术仪器，医院再用这些仪器去给另外的孩子手术，那就是害命！</p>
尽管那边的护士在解释手术的仪器都是一次性的，不会重复使用，但是还是有家长不依不饶说那医院里面都是艾滋病的细菌，这么多人吸入了，感染了该怎么办。</p>
这句话，无理取闹的程度都让沈水北气的笑了出来。</p>
她要往人群里面走，却被顾山南拉住了。</p>
“我打个电话。”</p>
顾山南是压根不想跟这群人废任何的口舌的，摸出电话找人处理这件事。</p>
沈水北松开了他的手挤进了人群。</p>
“反正。我女儿来这个医院里看病了，你们医院就要对我女儿的生命负责，艾滋病是什么，是烂病，那身上都会烂掉的，你们还收这样的病人来祸害人，你们这个医院到底是什么良心！你们的院长呢！叫你们院长出来！今天你们不把这个艾滋病的人赶出去，今天这事儿就没法了我告诉你们！”</p>
“谁知道这个人之前做过什么事情得了艾滋病！如今得了绝症都是报应！报应知不知道！”</p>
沈水北进去之后发现，吵得最凶的是一个妇女，肥胖的妇女满脸横肉，身边还跟着几个老太婆，几个人聚在一堆，叽叽歪歪的怂恿人心。</p>
只是她刚才那段话说的太过分了，顺着她的话吵下去的人都沉默了。</p>
“这位大姐，这个孩子才十岁，他的艾滋病应该是母体感染的，你这话说的过分了。”一边，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小姑娘帮着说了一句话，“这孩子也很可怜，并且他的治疗都是全部隔离的，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扩散传播的可能，这一点我相信医院！”</p>
没想到这句公道话竟然引来了这群人对那小姑娘的群攻。</p>
“是母体传染说明什么，说明这人他妈就是个烂人，烂人的儿子有资格在这个医院看病吗？有资格跟我女儿一起接受治疗吗？没有资格！我要求医院立刻给我把这个艾滋病的人赶出去！不然这事没完！”</p>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认识他妈是吧？你是不是跟他妈一样的是烂货呀！你是不是也有艾滋病所以才不在乎呀！啊！”</p>
“这所有的人都是呼吸的医院的空气，这艾滋病传染了怎么办？你负责还是医院负责，啊？！”</p>
一群加起来都能够有一千岁的中年妇女老太婆逮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嘴里不断的喷着污言秽语，沈水北不能忍了，上前站在了那个吵得最凶的中年妇女面前，瞪着她。</p>
“你呼吸空气都能得艾滋病，你是无时不刻都在跟空气做爱吗？”</p>
“人不怕无知，就怕无知还要来闹事，秀你那傻逼到无极限的智商，艾滋病的传染方式你不懂就去多读点书，你女儿是人，那病房里面这个小男孩就不是人了？医院接收什么样的病人，治疗什么样的病人，还轮不到你做主，歧视艾滋病人，那是你自己的三观，别人干涉不了，但是你聚众闹事，这医院就能管，医院是给病人治疗的地方，不是你乱咬撒野的地方！”</p>
沈水北三两句的就堵了这个妇人的嘴，然后扭头看着护士，问道，“她女儿是什么病？在哪个科室？”</p>
“沈小姐，她女儿就是小感冒，来医院拿点感冒药打吊针，不知道听谁说了李安然要手术，就来这里闹起来了，说她女儿是要在医院吊水的，万一感染了怎么办。”护士是李安然病房里面的护士，是认识沈水北的，这群人无理取闹的程度让她都无语了。</p>
“感冒来肿瘤科闹事，她女儿的医师是谁？”</p>
沈水北皱眉。</p>
没想到这句话被那个妇女听去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p>
觉得刚才沈水北把感冒跟肿瘤科绑在一起是在诅咒她女儿得癌症。</p>
“你这个小贱蹄子，你是想诅咒我女儿得癌症吗？你这个烂心肺的女人，你家里人得了癌症死绝了，你想要我女儿也得癌症是吗？烂心肝的人呀！得癌症的人都要死绝，你这个死女人，你也要死！得癌症的都是烂人，这里还有个艾滋病的人也是烂人！要死哟，要死！”</p>
这个妇女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根本不知道这句话在这里说出来，得罪了多少人。</p>
至少这肿瘤科这栋楼里面守夜的家长们，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p>
还没发作，那边就齐刷刷的过来了几个警察。</p>
一个警察三两下的救揪住了一个闹事的人。</p>
“刚才有人报警你们几个涉嫌在医院聚众闹事，跟我们走一趟。”</p>
警察应该是距离医院位置最近的派出所的警察，他们架着那几个人就要往外走。</p>
沈水北知道是顾山南报的警，顺着人群去找顾山南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p>
“我们没有聚众闹事，你要干什么，你是警察就能够乱抓人了。你放开我！”</p>
“警察同志，这几个人就是在聚众闹事，快把她抓走吧！这种人渣最好关上几天！”</p>
“就是就是，还说得癌症的都要死，我看这种人才是烂心肺！刚才那个小女被她骂的那么厉害，这个妇女脑子不正常，快关进精神病医院吧！”</p>
人群里面刚才没说话的人都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讨伐这个妇女了。</p>
警察点头，说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就把这几个人带走了。</p>
看见这些人被带走了，人群也散去了，只是有三两个人好像是认出了沈水北一样的在轻声的窃窃私语，沈水北没在乎，而是回头问那个护士，给那个妇女的女儿看病的全科医生是谁。</p>
“我记得今晚那边好像是一个新来的医生值班，沈小姐你等等，我去查查值班表。”</p>
护士想了想，去查值班表去了。</p>
晚上比白天好，晚上值班的医护人员不多。很快就能够查出来。</p>
房间里，李安然根本就没有休息，他一直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闹剧，脸上露出的是沮丧跟伤心的表情。</p>
虽然他在里面听不到外面在说什么在吵什么，但是可以看到外面在说话在吵闹，心里肯定会敏感的有猜测的。</p>
沈水北没有进去，过了十一点就是他的休息时间了，最好是不进去打扰他。</p>
李安然看到沈水北在看自己，勾唇笑了笑之后，唇角又动了动，似乎是在说一句话。</p>
说的是什么话，沈水北听不到，看唇形却能够辨认出是什么话。</p>
————小姐姐。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p>
懂了这句话，沈水北的鼻头没来由的一酸，赶紧摇头！</p>
那边，小孩子这才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嘴巴又动了动。</p>
————谢谢小姐姐！</p>
“不用谢！”</p>
沈水北贴在玻璃窗上面，缓缓的对里面的李安然动了动嘴巴。</p>
然后手指在玻璃窗上点了点，意思就是让他快点睡觉。</p>
李安然听话，躺下就闭上了眼睛。</p>
沈水北不知道，刚才自己隔着玻璃窗跟李安然打招呼的那一幕，已经落入了不远处的一个人的手机摄像头里面。</p>
很快，查排班的护士回来了。</p>
“沈小姐，查到了，这次全科值班医生是一个刚来不就的大学生，名字叫做，钟娜。”</p>
“给我看看。”</p>
沈水北拿过值班表，看着上面的钟娜的名字，皱眉。</p>
“听说是合众医院那边推荐过来的医生，年纪轻轻的，很讨病人喜欢。”</p>
护士后面又补充了一句。</p>
合众医院。</p>
沈水北听到这个名字时候，有一个怀疑，不确定真假，目前只是怀疑。</p>
毕竟这个姓，跟钟鼎的姓氏一模一样。</p>
而钟鼎又跟白薇薇……</p>
沈水北想到那个女人，抹起的唇角都冷了几度。</p>
“她的值班室有监控吗？”</p>
沈水北随口问了一句。</p>
“有的，军区医院这边为了保证所有的诊断都透明，每个医生的办公室的有安装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的，不过沈小姐，怎么了吗？”</p>
护士有点点奇怪，不太懂沈水北为何要看监控。</p>
沈水北默了一下，捏着那张值班表，提醒了一下护士：“全科大楼跟肿瘤科大楼距离很远，一个全科的病人来肿瘤科闹事，还知道李安然是艾滋病患者，这种情况没人点拨是不可能的。”</p>
“沈小姐的意思是，那个医生让病人……”</p>
护士大概是从来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吓得话说一半就用手捂住了嘴巴。</p>
沈水北微微垂眸。</p>
“我这边去找院长，这件事没有出结果你先谁都不要告诉，另外，那孩子好像情绪很不稳定。今晚上麻烦你费点心了。”</p>
沈水北说完，拿走了那张值班表去院长办公室。</p>
护士还愣在原地，好久都没有从她那叫人震惊的话语里反应过来。</p>
沈水北往电梯那边走，拿出手机联系顾山南。</p>
刚才他报警了之后就走了，是去哪了。</p>
沈水北有点奇怪。</p>
“见到一个熟人，跟上去了，你先去找李院长。”</p>
只是，沈水北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编辑出去微信问他在哪，顾山南的微信就率先的刷进来了。</p>
见到一个熟人。</p>
跟上去了。</p>
这语气哪像是见到了熟人，分明就是见到了仇人才会跟上去吧。</p>
沈水北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站到了电梯里面，院长所在的楼层是肿瘤科所在的大楼的最高层，她按了一下最高层，而这个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很快的从外面挤了进来，她手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点的孩子。</p>
沈水北捏着手机没有说话，看到电梯门关闭的时候，那个女人幽幽的转过了身看着她。</p>
目光对视的瞬间她想到了这女的就是刚才帮着李安然说话差点被那群人给骂哭了的女孩。</p>
“刚刚谢谢你帮李安然说话。”</p>
沈水北觉得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在电梯里面干望着也很尴尬，主要是那个女的的目光一直不从她身上离开，她很不舒服，所以开了口想要转移女的的注意力。</p>
结果她话语刚落，那女的就摇头。</p>
没说话，只是摇头，而且那胶在了沈水北身上的目光没有转移半分。</p>
沈水北注意到这个人跟李安然长得有点像，虽然现在李安然已经因病瘦脱了相，但是这个女的额骨很高，这点跟李安然就几乎是一模一样。</p>
看她瘦小的样子，怀抱里的孩子也营养不良，沈水北一瞬间的觉得电梯里的气氛有点诡异。</p>
“你干嘛摇头。”</p>
她看着电梯不断往上跳的楼层，每靠近顶楼一点，她就会稍微的放心一点。</p>
因为离下电梯近了一点。</p>
跟这个女人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相处，她真是浑身都不爽。</p>
“他不叫李安然。”</p>
女人开了口，一开口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让沈水北头皮都一瞬间的炸开了。</p>
而电梯，“叮”的一下停在了18楼。</p>
20楼才是沈水北要去的地方。</p>
18楼，是有人要上来吗？</p>
“你怎么会知道他不叫李安然。”</p>
李安然是院长给他取的名字。</p>
因为他父母都是毒贩并且双亡，没人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名字。</p>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说他不叫李安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