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点头，言简意赅，“正是先妣。”</p>
“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朕以为自己百无一失，未想到还是糊涂一时，冤了好官。”谈及此事，萧渡远脸上覆尽悔恨和愧疚。在陌悠然抵达之前，云泣已将当年那些贪官的名单以及她们贪污的证据全部呈给她看，所以她便是再难以接受也不得不信。</p>
身为帝王，最恨的便是自己想当个公正的明君而下面的官员却偏偏与她背道而驰，相互勾结，遮天蔽日，虽然已设下重重监察署，但总有疏漏之处。因此很多时候她也很无奈。</p>
有心却无力，也是一种悲哀。</p>
“陛下如今悔恨也罢，痛心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您必须死了，我的亲人才能含笑九泉，我心中的恨意才能有所平息。”男子注视着萧渡远，古井无波的眼里明明没有恨意，却透着一股肃杀的寒凉。</p>
“云泣！你别这样！”陌悠然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面对这种狗血的情景，她的母皇是她心爱的男子的仇人。</p>
怪不得他那夜说，是她在离他越来越遥远，原来就是这个意思。</p>
今日如果他真的杀了她的母皇如愿报仇，那她以后还能以怎样的立场继续与他在一起，便是不杀，貌似也没有了，说到底，她也是他仇人的女儿，可能他接近她也是别有用心。</p>
想到此，她的心都凉了。</p>
“殿下，若在您母皇和我之间只选一个，您会选哪个？”就在这时，云泣转向她，发问道。</p>
“为何只选一个？本殿两个都选不行吗！”陌悠然气道。</p>
“只能选一个。”云泣拒道。其话语间的决绝好像一道铜墙铁壁，将女子隔绝在千里之外。</p>
“本殿选了一个又怎样？”</p>
“另一个就跳入这悬崖，粉身碎骨。”云泣指了指身边的万丈深渊，话语间不带半点波动，似乎已经看淡生死。</p>
“不！”陌悠然看向萧渡远，“娘亲，您也看到了，我没事，所以您快过来。”她便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她娘亲之所以受云泣威胁，纯粹是因为她啊。</p>
“隐玉，你听为娘说一句。”</p>
萧渡远此时却异常淡然，语气平和，目中的慈爱却是满满，“他有解你体内锁命蛊的法子，全天下只有他有。而为娘的命本来就不长了，当年也的确是为娘不分青红皂白地害他家破人亡，如今有这既能救你的命又能给自己赎罪的机会，为娘这次也算死得其所。”</p>
说罢，她就面向悬崖，一个倾身，就如一片凋零的树叶往悬崖下坠去。</p>
不——</p>
陌悠然立时尖叫出声，连忙想跟着跳下去救萧渡远，却被孤尘紧紧抱住。</p>
“殿下，您不能做傻事！”孤尘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才堪堪阻止她，一边大声劝道，以挽回她的理智。</p>
终于，理智回笼，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云泣，颓然道：“这下你满意了？本殿是你仇人的女儿，你怎么不把本殿也杀了！”</p>
云泣望着她，良久，才干涩出声，“殿下现在是不是很恨我？”</p>
“恨你？”陌悠然大笑出声，近乎癫狂，无数飞鸟走兽被惊得四处逃散。</p>
“殿下！”孤尘倏然发现女子身上发生的异常，连忙大声唤她。</p>
“殿下……”云泣也发现异常，奔赴过来，想查看陌悠然的情况，却被陌悠然一掌拍开，“不用你管！”</p>
此时陌悠然双瞳的颜色已然变成赤红色，眼角有泪，却是血泪，是走火入魔的迹象。她恨恨地瞪着被她拍出五米远狼狈倒地的男子，道：“云泣，你最好保佑本殿的母皇没事，不然本殿此生与你势不两立！”</p>
云泣凄凉一笑，没有回话。</p>
“孤尘，你的无音哨呢？”</p>
“在这。”孤尘不多想，就从怀里拿出无音哨递给女子。</p>
女子接过，连吹三下，才渐渐失了意识，最终不省人事。</p>
临闭眼，她还能听到孤尘焦急的呼唤声。</p>
这次她晕了三天，醒来时她闻着一股香，是用来安神的香。</p>
此时她瞳孔中的赤红色已经退却，恢复正常颜色，右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握着，她瞧去，发现是云毓。</p>
这个生得明媚的男子此时正靠在她床边打盹，眼底聚着乌青，可见她昏睡的期间他没怎么睡好。</p>
陌悠然右手一动，他立时被惊醒，眼里先是有一瞬的茫然，随即恢复清明。见女子已经醒来，他毫不犹豫地扑进她怀里，惊喜溢于言表，“姐姐！你终于醒了！”</p>
“云毓，你是怎么找上我的？”陌悠然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已回到云泣那座私宅里。</p>
“是孤尘给我放的消息。”</p>
云毓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那混蛋，想不到当初将你掳走的人竟然就是他！连我都给骗了！有机会我一定让他吃点教训！”</p>
陌悠然一想到他毒药的厉害，就汗颜，连忙阻止道：“他以后也会是你家人，你别对他做太过分的事情。”</p>
“姐姐你…”云毓登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瞧向她，问道：“…竟然已经原谅他了？”</p>
陌悠然默了会，才出声解释，“他为云泣办事也是为了报恩，而且是以不伤害我的前提才为云泣办事，所以我没理由责怪他。换了我，若承人恩惠，定也当涌泉相报。”</p>
“那云公子呢？”云毓突然紧张起来，他没忘记在女子面前自己还是兄长的私人大夫的身份。</p>
“云泣？”陌悠然蹙起眉，眼里立时浮现一层排斥，“他害我娘亲落崖，我凭什么原谅他！”</p>
“对了，绯蓠呢？快将他叫来！”那天她吹起无音哨就是为了将此人召来。这个男子常年护在她娘亲身边，她不信他会任由她娘亲一人前去涉险！</p>
“绯蓠应该还在那悬崖下面搜寻我们的娘亲。”云毓脸色立时变得不是很好，语气低落下来。在曜族，他因着陌悠然的关系便十分亲近萧渡远，可未曾想这才几日，萧渡远便发生这等祸事，而罪魁祸首还是他的兄长。</p>
“找几天了？”</p>
“两天，可一点消息都没有，娘亲她好像从悬崖上无端消失了，一点…一点尸骨也没留下。”云毓看着女子脸色弱弱道。</p>
听此，陌悠然脸上反而布满笑容，“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我就知道，娘亲是不会轻易寻死的。”</p>
“姐姐，我也相信娘亲不会有事的。”云毓握住她的手，附和道。</p>
虽然他兄长与他说过，他家族当年的最大仇人就是当今圣上萧渡远，但他并没有当年萧渡远害死他一家子的记忆，也可能他天生没心没肺，便并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哪怕后来亲眼见着萧渡远，第一反应也是将她认知为姐姐的娘亲，而非他的仇人。</p>
每次明明有机会对萧渡远下手却又放弃下手的时候他也觉得十分愧疚，无论对兄长，还是对十多年前那些他无辜枉死的亲人。</p>
可他真的下不去手啊，萧渡远并非像传说中那般难以亲近，甚至是无比的亲和温暖。在她身上，他能感受到来自长辈的亲情，好像她命中注定会做他的娘亲一样。</p>
陌悠然肚子有些饿，便起了身，云毓连忙伺候她用膳。</p>
用膳期间，陌悠然忍不住问，“云毓，你和孤尘为何不另外租一处私宅让我住？难道身上的盘缠不够？”</p>
“这间私宅云公子让给我们了。”云毓解释道。</p>
“那他人呢？”陌悠然一噎，心里不太好受。</p>
“他说他会去一处你永远寻不着他的地方，这样你也眼不见为净。”云毓再次答，眼里有点小怨怼。云毓再如何也是他兄长，他本来还有意促成女子和兄长的好事，从此兄弟共侍一个妻主，也好相互照应，结果这两人如今竟闹成这种局面，他心里自然也不好受。</p>
“哦。”陌悠然冷淡地应了一声，便继续喝粥，眼里有泪光闪烁。</p>
就在这时，孤尘走了过来，步伐都透露出他忐忑的情绪。</p>
他与云毓对了眼神，才敢出声，“殿下，孤尘请罪来了。”原来云毓方才那番狠话并非因为心中有愤恨，而是为了帮孤尘试探女子的态度，顺道也为他兄长，结果孤尘可观，而他兄长则前途堪忧。</p>
“恩……还清了吗？”陌悠然有意无意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p>
－－－－－－题外话－－－－－－</p>
【小剧场】：</p>
第四位是云泣，他直接将画作裱了起来，挂在书房内，日日欣赏，以表达对这幅画作的喜爱之意。</p>
第五位是竹瑶，他见陌悠然为他绘丹青，自是十分欣喜，画作到手的时候，他将之卷起，珍藏在自己的衣柜里，每每思念女子时，他便拿出好好观摩，回想当日女子绘他时的神情，异常满足。</p>
第六位是尹柒哲，收到画作后，他在上面仿着女子字迹题字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以此用来自我安慰。</p>
第七位是凤阙，他在争宠方面怎会是个等闲之辈，收画后当即为女子绘一张同样格调的丹青，向女子暗示他与她一样的品味，顺道在丹青背面暗搓搓地写下“求宠幸”三字，至于陌悠然有没有看到那就不知晓了。</p>
（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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