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p>
山林里，传来哈萨尔激荡的大笑。</p>
“晋王殿下，建平见。”</p>
哈萨尔准备退守建平了，赵樽面色一沉，缓缓眯起眼睛，攥紧了手上滴血的剑鞘，冷静的分析完利弊，想到答应夏初七的半个时辰，冷了声音。</p>
“截住他，不许他入建平城。”</p>
“截住他截住北狄太子”</p>
无数的马蹄声在夜色里“嘚嘚”响过，扣人心弦，冷冷的寒风刮过来，让汗湿的身体哆嗦生寒。大晏军迅速推进拦截，赵樽在北狄人漫天狂飞的箭雨里冲在了前面。</p>
“太子殿下，过不去建平了”</p>
“太子殿下，撤吧”</p>
“太子殿下不能再回建平”</p>
高高骑在战马上的哈萨尔，冷冷睨着分散合围的大晏军队，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回望了一眼赵樽的方向，眼睛眯成了一条冷漠的线。</p>
“撤绕过建平城”</p>
“殿下”陈大牛满身是血的从人群中冲了过来，身上装甲泛着夜一样的寒光，他靠近赵樽的马边儿，嗓门儿老大，“哈萨尔逃了，俺现在就带兵去追。”</p>
“不必追了”赵樽冷冷阻止他。</p>
“为啥”陈大牛抹了一把脸，终于把他的黑脸也抹上了血。</p>
“他送给本王一个人情，本王也还他一个人情。”</p>
“啥意思俺咋听不懂。”</p>
陈大牛正了正头上钢盔，一头的雾水，赵樽没有看他，只远远看着火光遍地的建宁城，沉声说：“他未尽全力一搏，把建平城送给了我们。”</p>
“啊”一声，陈大将军更懵圈了，“为啥他疯了”</p>
“为了给北狄皇帝的一个警告。同时，也捞足他去哈拉和林的资本。”说到这里，赵樽深幽的目光里突然浮现起一片苍凉，琢磨不清的苍凉，“若是北狄不再需要他了，他回了哈拉和林，皇帝又如何会放过他”</p>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哈萨尔是同一种人。</p>
“兔死狐悲”</p>
陈大牛似懂非懂，双眉紧锁。</p>
“好像有点懂了。可现下咋整”</p>
赵樽面如夜色一般冷漠，声音凉得惊了密林里的寒鸦。</p>
“速度拿下建平”</p>
如风领了一行锦衣卫打着火把照亮，夏初七在附近的山上采了几种常见的草药。凤尾草、胜红蓟等都是止血药，而且草药命贱，到处都长有。夏初七采完药，又飞快地爬下斜坡，蹲在东方青玄的面前，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他的人已经半昏迷了过去，神智有些不清楚了。</p>
草木灰止血只是权宜之计，如今采了草药，她去掉被血黏稠成了一团的草木灰，蹙了蹙眉头，将草药直接放入了嘴里。</p>
真苦</p>
嚼碎的草药被她吐了出来，轻轻敷在了东方青玄的伤口上。</p>
“嘶你”伤口上撕心裂肺的刺痛惊醒了他。见她把一棵棵草药放在嘴里嚼成了恶心的糊状，然后又敷在自己的身上，东方青玄眉头蹙紧，又是嫌弃，又是绝望，“不能用石头砸烂”</p>
“唾沫干净，消毒。”</p>
夏初七含含糊糊的说完，又吐出来往他的身上敷。</p>
“你以为我愿意你当草药好吃啊”</p>
大都督煞白的脸朝着天，不敢看那混了口水的草药糊糊。</p>
哼一声，夏初七嗤之以鼻，“人都要死了，还有工夫讲究”</p>
“有你在本座如何死得了”东方青玄虚弱的莞尔一笑，性子真是极好，在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对她的医术进行褒奖。夏初七翻了翻白眼儿，没好气地看着他，“不必拍马屁，我只是尽医者本分，虽然你只是失足中箭，但我不杀伯仁，也不想伯仁因我而死，我晓得那些人是来杀我的”</p>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来了，头一抬，目光定在了如风身上。</p>
“刚才太着急，差点忘了，刺杀的那些黑衣人呢”</p>
如风看一眼东方青玄，回答，“我们赶去的时候，都趁乱跑了。”</p>
“哦”</p>
低低应一声，夏初七又低头嚼草药。她能感觉出来如风似有忌惮，也就没有再追问。她是一个懂事儿的姑娘，正常情况下不喜欢让人为难，不正常的情况下，她喜欢为难别人。现在东方青玄受伤了，她处于正常情况。</p>
等敷好了药，东方青玄面带嫌弃地迷迷糊糊晕了过去。</p>
夏初七并没有松懈下来，出了葫芦口，站上了一个小山坡，想看建平城的方向，可却什么也看不见。想了想，她回来让如风和几名锦衣卫用树藤和小树扎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东方青玄给抬了上去，然后往建平城去。</p>
一路所经的地方，尸横遍野，树干上处处蹭着鲜血。</p>
一场战争打下来，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她心惊胆战，又担心上赵十九的安危，他带兵去了建平，可千万不要受伤才好。默默的念叨着，一行人走出密林的时候，天上竟沥沥淅淅下起雨来。抬头一看，她有些感慨，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吗准备用一场雨来冲刷血迹。</p>
这个季节的北方，夜露很重，气温下降得厉害，尤其是晚间，寒风一吹，冷得人遍体生寒。她裹了裹衣服，看了看“担架”上东方青玄越来越苍白的脸，拔高了声音。</p>
“诸位，加快脚步。”</p>
“快，快点”如风默默跟随，脸色也极是难看。</p>
琢磨着建平城的战况，夏初七看向如风，“如果实在不行，一会我们不如潜入建平城，好歹得找个药堂，找到医疗设施”</p>
“好。”如风二话不说就应了。</p>
夏初七想着这事儿的可行性，又瞥向东方青玄。他好像没有了声息，担架上的身子一动也没有动。她心里一紧，先探了探他的鼻息，松口气，又探向了他滚烫的额头。</p>
发烧了</p>
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她，他要这样睡过去，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皱眉拍拍他的脸，掐住他的人中，“东方青玄，你别睡”</p>
他没有动静儿。</p>
“大都督大都督”如风也慌乱起来。</p>
“快，快一点”</p>
“小心脚下”</p>
冷风里，夏初七一边儿跑动，一边儿恶狠狠掐他的人中。</p>
“东方青玄，你快醒醒”</p>
紧张之下，她口不择言。</p>
“醒醒啊你娘叫你吃饭了你爹又给你找后娘了。”</p>
“嗯”东方青玄发出一个极弱的单音节，幽幽地半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起来，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颤抖着凑到自己的唇边，吻了吻，“你”一个字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地咕哝了两个字，“做梦。”</p>
夏初七差点儿呛死。</p>
三个字连起来就是“你做梦”，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觉得这厮真是一个自恋狂。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人都要死了还不忘损别人，认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会对他有所企图</p>
她心里腹诽着，可看在他是一个“半死人”的分上，她没有狠心抽回手，任由他紧紧握着，放在唇边儿，一直到接近了建平城门，在一阵嘶哑的惨叫声里，前方飞奔过来的几骑。</p>
“建平城已破”</p>
低低沉沉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情绪，却熟悉得夏初七心里刹那一暖。是赵十九，他果然这样快就攻入了建平城。夏初七抬头看过去，他在马上，夜色下的情绪不太分明，她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催促如风，“快，把他抬入城里，找个药堂，我要为他手术。”</p>
赵樽侧眸，吩咐陈景，“带东方大人过去。”</p>
陈景抿了抿唇，终究吐了一个字，“是。”</p>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找好地方了夏初七心里一愣，还没有来得及问，赵樽只看了一眼东方青玄与她死死捏在一起的手，没有说话，转身打马，疾驰而去。</p>
洪泰二十五年十月初八，大宁城破，不到两个时辰后，建平城破，赵樽兵不血刃，一夜下两城。在攻入建平时，虽然北狄军顽强抵抗，可奈何军心已散，驻建平大约二十万兵卒，死伤大半，余下的或败退潢水，或走开元路。至此，北狄位于辽东的屏障一夜失守，整个辽东地区暴露在了大晏军的面前。</p>
十月初九凌晨，哈萨尔领兵从潢水入迤都，便按先前北狄皇帝的圣谕，将兵权暂时交由大将军阿古，自己只身夜赴哈拉和林请罪。</p>
得到消息的北狄皇帝大怒，一夜失去两城在其次，重要的是辽东大门一破，定安侯陈大牛于十月初十已领兵直逼辽东开元路，赵樽也追击北狄残兵从潢水深入漠北草原，驻兵额仁淖尔，北狄江山岌岌可危。</p>
这些年来，随着南晏洪泰帝一次又一次的北伐战争，北狄原本幅员辽阔的疆域，一点一点被蚕食，一旦辽东不保，陈大牛转头与深入漠北的赵樽合兵，北狄将会更加被动。</p>
可此时的北狄，</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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