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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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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p>

扫着一眼跪地的人,赵樽像是没了语言功能,一言不发的看了片刻,收刀还鞘,凛然地握紧缰绳,往金川门缓缓而行。</p>

五六丈的距离,兵士们静静地分开了一条道路。</p>

高高举起的火把,耀出他一张冷寂的面孔。陈景走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突地眼睛一眯。只见他背上被雨水冲刷之后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p>

“殿下,您受伤了”陈景大步走过去,想要先为他止血。赵樽却瞥了他一眼,只低低一句“不妨事”,再无它言。</p>

赵樽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他们都知。他一生自负高远,也一生在为了大晏卖命。如今他好不容易生还,千里迢迢的赶回来,临近自己的家门了,却被人堵在了门外砍杀。</p>

可想而知,他是怎样的心情</p>

陈大牛眼眶倏地一热。</p>

他是一个血性汉子,二话不说,自己的马也不要了,走过去便为他牵马,就像只是一个普通的马夫那般,牵住他的马往金川门走。这样的场面,说不出是悲壮或是感动,很多人的面颊上都湿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p>

“皇上驾到”</p>

正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嗓音传了过来。</p>

宫里太监的声音,都极有特色。何承安的身份最近水涨船高,吆喝声尤其得劲。这么一嗓子,直接震撼了众人,也拉开雨幕里的又一出戏。</p>

这一夜的金川门,是个热闹场所。</p>

听到“皇上”二字,众人纷纷侧目,心神俱紧。</p>

只见城门口火光烁烁,侍卫高举的绛引幡徐徐近前,在无数侍卫的簇拥中,一顶辇轿缓缓行了过来。轿上刺目的明黄色幨帷,那是皇权的尊贵象征。全天下,只有皇帝一人可用。</p>

幨帷半开,坐在里面的赵绵泽,一张脸孔在火光下半明半暗,情绪不明。龙辇和随行的侍卫慢悠悠穿过金川门的门洞,跪地的百姓瞧得瞠目结舌。</p>

一天一夜的风雨,京师城为何戒严,宫中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巨变,在这一刻,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底。</p>

何承安尖声道,“见到陛下,为何不跪”</p>

风化在雨中的人们,终是再一次跪了下来。</p>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赵绵泽的目光从垂着帘子看了出来。</p>

雨地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片狼藉。</p>

风一吹,满鼻都是血腥之味。</p>

在跪了一片的人群中间,只有一人高高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他,冷冽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情绪。</p>

迟疑一瞬,赵绵泽淡淡轻笑。</p>

“十九皇叔,果真是你”</p>

赵樽的手缓缓按在刀鞘上,却不说话。</p>

二人的视线,过了两年之后,在雨雾中无声无息的交汇着。片刻之后,赵樽仍是未动,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绵泽。赵绵泽也看着他,片刻,他轻轻一笑,顾不得外面的大雨,拂开了何承安递上来的伞,缓缓地走向了赵樽。</p>

“陛下,不可”何承安惊声阻止。</p>

赵绵泽瞪他一眼,回过头来,像是没有看见赵樽的手上拿着武器,温和的声音里,满是叔侄二人意外重逢的惊喜。</p>

“幸亏朕亲自来了,不然还不知要闹出多少误会。先前守卫来报说,有奸人冒充皇叔坑蒙于朕”</p>

说罢他缓缓看了一眼雨地里的尸体,蹙了蹙眉,像是不忍再看,“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十九皇叔勿要见怪”</p>

赵樽不言不语地拔出刀来,刀尖指着他。</p>

“谁是你十九叔”</p>

他平静无波的声音,诡谲无比。话音一落,四周的人皆狠狠抽气,不明所以。赵绵泽也是微微一震,扫了一眼同样愕然的众人,眉头紧锁。</p>

“十九叔,不认得朕”</p>

赵樽黑眸森森,声音比长风更凉。</p>

“让开,挡我者死。”</p>

“殿下”陈景离他最近,眼看一群大内侍卫举刀靠了过来,他的心脏悬到嗓子眼儿,赶紧上前,低低道,“殿下,他是皇上。是新皇。”</p>

赵樽眉心紧蹙,看着赵绵泽。</p>

“新皇是谁”</p>

“是皇太孙。”</p>

“皇太孙又是谁”赵樽眉头皱起。</p>

“哗”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整个金川门的人都惊呆了。赵绵泽轻轻眯眸,一动不动的在雨中看他。迟疑片刻,他摆了摆手,让上前护驾的侍卫退了下去,自己迎着赵樽高举的钢刀,一步步上前。</p>

“十九皇叔,你是晋王。”</p>

“我自然是晋王,可本王不识得你。”</p>

“”</p>

赵绵泽看着他平静的脸,目光凝重。</p>

慢慢的,他转头看向陈大牛。</p>

“定安侯,怎么回事”</p>

他来问自己陈大牛一脸惊愕,他又去问谁</p>

正在这僵持之时,远处一群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那些人全是北狄人的装束,前方一人,看着装像是北狄皇储。兵卒们还剑入鞘,将中间让开一条甬道。</p>

“北狄太子殿下到”</p>

金川门真个是热闹了。</p>

风云际会,英雄人物一个个粉墨登场。</p>

这一行人不是旁人,而是被乌仁潇潇缠得没法子赶过来的哈萨尔和一干北狄侍卫。哈萨尔负手而立,看到一地的尸体,愣了愣,目光转向没有穿龙袍,面色温雅的赵绵泽。</p>

“这位是”</p>

“当今天子。”何承安赶紧接嘴,很有几分得意。</p>

哈萨尔一怔,眸子不着痕迹的浅浅一眯。</p>

他是何等样儿的睿智之人前因后果不必要旁人再多说,便已然知晓了几分。微微一笑,他礼节性地一揖之后,朗声道:“北狄哈萨尔,见过南晏皇帝陛下。”</p>

赵绵泽温和的脸上,是浅浅的笑意。</p>

“太子殿下有礼。”</p>

客套的说词完了,赵绵泽迟疑一下,再一次看向马上不动声色的赵樽,问道:“哈萨尔殿下,贵国的国书已收悉。找到朕的皇十九叔本是好事,可今日一见,为何十九叔似是不太认得朕了”</p>

哈萨尔心里一震。</p>

他看向赵樽冷冷的侧脸,赵樽却没有看他,面上肃杀之气未退,凛冽而迫人。</p>

微微一笑,哈萨尔轻声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小王在扎木合村找到晋王殿下时,他便已是如此,谁也不识得,连他自己都不识得,小王还诧异呢。亏得小王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若不然,还真认不出他来。这些日子一路南来,小王与他说了好些话,他这才知晓了自己的身份。”</p>

赵绵泽微微抿唇。</p>

世上玄妙的事,他听过不少。若换了旁人这般,他或许还能信上几分。可赵樽此人的城府多深他怎么能轻信</p>

他笑了,看向哈萨尔,“当真”</p>

哈萨尔缓缓道,“若非如此,他尚在人世,为何数月未归毫无音讯”</p>

这个解释相当合理。</p>

赵绵泽目光深了深,看着赵樽。</p>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肃杀,疏离高冷,雍容贵气。可他看着他时,他的眼睛里分明没有仇恨,也没有他半点怨气。就像真的在看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p>

五更天,鸡未鸣。</p>

京师仍在宵禁,城门开始换岗。</p>

士兵们吆喝着,小声议论昨夜的变故。</p>

一夜之间发生多少事,大多数的人都不知情,只每一道城门都再一次加强了守卫。</p>

一场风雨过去,时势俱变。</p>

坊间的传闻,每日都在翻新花样。</p>

京师城里,一件件大事也都堆到了一处。</p>

洪泰帝重疾不醒,新皇御极的消息,已然传开。礼部的大堂里,彻夜灯火未灭,一直亮到天明。官吏们正在加紧拟定新皇登极的各项礼仪、程序,以及登基大礼的方方面面。</p>

晋王赵樽“死而复活”,住回了晋王府,又是一件令人津津乐道的大事。据说,晋王在阴山受了伤,身体出现“异常”,情智不清,昨日在金川门大开杀戒,杀了一百多人,场面惨不忍睹。</p>

而北狄的使臣也已到达南晏,但因大晏宫中的事务繁杂,使臣们被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员暂时安置在宫外的重译楼。和谈之事,大晏方面歉称,得等新皇登基大典之后。</p>

负责安顾北狄使臣的人,是礼部右侍郎兰子安。在重译楼里,好酒好肉的款待着,还有侑酒歌女作陪,数不尽的秦淮风月。</p>

传言说,北狄使臣已乐不思蜀。</p>

次日清晨,宁王赵析得益于洪泰帝的一道圣旨,在幽禁了整整三年之后,终于走出了宗人府的大门。</p>

前来迎接他的不是别人,是肃王赵楷。</p>

三年前的一次宫变,把原本夺储有望的宁王赵析,逼上了绝路,也让他十年的筹备付之东流。而那一晚上,赵楷的当场背信弃义,是赵析这三年来,一直想不通的疼痛。</p>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p>

赵析默默无闻,赵楷迟疑着,走到他的面前。</p>

“三哥,又见面。”</p>

三年的幽禁,赵析的精神明显颓废了不少,胡子拉碴,面容憔悴,轻轻看了一眼赵楷身上禁卫军衣饰,他冷冷一笑,痛恨之余,不免讶异。</p>

“父皇不是派你去守陵了吗”</p>

赵楷面色带笑,颔首恭顺地道:“我是带着孝陵卫回来策应皇上的。”</p>

赵析不解,“皇上哪个皇上”</p>

赵楷道:“大晏只有一个皇上。”</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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