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一脸喜气的冲了进来。一听这话，沉默了许久的赵如娜终是抬起头，侧过身子去，带着期许地看向房门口。</p>
夏初七只领了晴岚一人入内室。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周顺说了大概的情况，可一看屋子里的紧张气氛，再看赵如娜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微微阖着眼，眸底闪过一道冷芒来。</p>
赵如娜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p>
她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看似柔弱，却又有许多时下女子身上不具备的坚韧与淡迫。更紧要的是，赵如娜曾经数次帮她。不仅替她在赵绵泽面前隐藏了许多的事情，就连上次收拾夏问秋与月毓，顺带把夏廷德连根拔起，也亏得有赵如娜。</p>
是赵如娜帮她去晋王府找的“茯百酒”下药醉了赵绵泽，让她睡在楚茨殿，也是赵如娜在月毓曾经住过的屋子里，找到的那个喜鹊登梅的肚兜，同样也只有赵如娜才有办法把这样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入东宫来给她。</p>
夏初七为人仗义，朋友受辱，比她自己挨了巴掌还要痛心。面色一变，她丝毫没有注意床上的老太太，径直蹲下身，扶住赵如娜的肩膀。</p>
“菁华，你怎样了”</p>
赵如娜冲她使了一个眼色，摇头，“我无事，快为我娘瞧瞧病吧她痛了许久了。”</p>
“你这还叫无事”看着她浮肿的眼睛，红肿的小脸，夏初七窝火不已，那老太太痛就让她痛一会好了，她可没那般好心，“菁华，你堂堂长公主，怎可如此纡尊降贵，跪于人前起来，跪个屁啊。”</p>
赵如娜知她性子，暗自着急，扯扯她袖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生气。也不知道是太过着急还是跪得太久身体跪虚了，她身子一晃，差一点软倒，亏得夏初七急时扶住了她。</p>
“你看，你还说没事”</p>
“娘恼了我，是我不孝，我该跪的。”</p>
她的态度，一再表明，在侯爷她就只是陈大牛的媳妇儿，不是什么长公主。夏初七知道，眼下的媳妇儿大多都逆来顺受，等着熬成婆的那一天。可有些人就是这般，你越是示弱，人家越是骑到你头上。</p>
果然，不待她说话，曾氏见她一身男装与赵如娜这般亲近，眼睛一亮，腾地就站起来，阳怪怪气地酸道：“你是哪里的大夫怎得如此不知捡点，入得人的内室，与人的家眷勾勾搭搭，哼，有些人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呢”</p>
“你闭嘴”陈大龙又吼她。</p>
夏初七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脸上却笑开了花，“这位大嫂，你想知道我是何人”</p>
曾氏瞥一眼夫婿，缩了缩脖子。</p>
“管你是谁俺不稀罕知道。”</p>
“那就别问了。”夏初七笑着说道，为了免得为赵如娜添一些不必要的口舌，抬手扯掉头上的公子髻，扯掉了八字胡，一脸坏笑的看着曾氏，补充，“免得说出来，我怕吓死你。”</p>
曾氏欺软怕硬惯了，听她语气狂妄，不由瘆住。夏初七也冷冷看她一眼，只扶住赵如娜，扫视了一圈众人，加重了声音。</p>
“有些人真是不知好歹，吃着人的，喝着人的，穿着人的，住着人的，还想要骑在人的头上”转头看着曾氏，她笑了，“既然你没见识，我便给你说道说道。长公主是什么人就你这颗脑袋，只要她一句话，分分钟便会落地。呵，每日与阎王爷打交道，亏你还能这般张扬跋扈，醒醒吧，大嫂。若非公主看在侯爷的分上不与你计较。你投胎转世都又被人捏死好几回了，人贱得有个度贱到底了，便没救了。”</p>
人比人，才能比出得品性来。</p>
她那样子比起温厚的赵如娜，简直不在同一个段位。陈大牛那老娘看得都忘了喊痛，愣愣地看住她，心里只有一句话，若是谁家娶到她做儿媳妇儿，只怕老婆婆早晚能被气死。</p>
她在那边腹诽着夏初七，夏初七骂完了曾氏，在赵如娜不停的眼波暗示之下，终是也看向了她。</p>
“老太太哪里不舒服”她问。</p>
“哪都不舒服。”老太太没甚力气。</p>
“哪里痛”</p>
“哪都痛。”</p>
捂着心窝，那老太太又呻吟起来，像是痛得难受。对待老人家，尤其是生病的老人家，夏初七态度还算友好。她让陈大牛两兄弟把老太太扶住躺平，坐在绿儿端来的圆杌子上，开始为她切脉。</p>
“怎样了”</p>
见她久久不语，陈大牛焦心的问。</p>
夏初七没有说话，收回手来，看了老太太一眼，忧心道，“只怕不太妙，依我看，是急性阑尾炎。”</p>
“急性阑尾炎。”众人没听过这个病名，看她说得严肃，纷纷抽气一声，不太明白的看着她问，“这个病好治吗”</p>
夏初七严肃着脸，卖了个关子。</p>
“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p>
“此话怎讲”</p>
“好治呢，是对我而言，一个小手术罢了。不好治呢，是普通大夫治不了，这个需要开膛剖肚，切掉一截肠子。嗯，差不多就是这般。”</p>
“啊”一声，其余人愣住了，老太太更是吓得厉害。外科手术在时下基本没有，开膛剖腹这样恐怖的词，听得人肉皮子都麻了，哪里敢想象更何况，还要切掉一截肠子</p>
“不，俺不要，不要”老太太叫唤起来，面色苍白，样子极是紧张。</p>
夏初七冲她一笑，“老太太，你可不要讳疾忌医。你肚子里有一截肠子烂掉了，必须切除才能好起来”</p>
“肠子烂掉了”老太太喃喃自语。</p>
“是，烂掉了。”夏初七不停她再发表意见，转头看向陈大牛，“侯爷你出来一下，我单独与你商议一下手术事宜。”</p>
“好。”陈大牛点点头。</p>
背后是老太太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和反对声，夏初七只当未听见，与陈大牛出得外间，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可没有想到，还不等她开口，陈大牛就把随侍的人打发了，看着她问，“你说实话吧，俺娘到底如何”</p>
夏初七惊讶不已。</p>
往后谁敢说陈大牛脑子简单，她第一个跟他急。</p>
她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你母亲没病。”</p>
陈大牛先前大抵只是怀疑楚七的“人品”和他老娘的“人品”，但总归还是有一点担心，听她如此说，算是松了一口气。</p>
“俺就说吧，俺娘在乡下时，一个人能担一百来斤重的担子，身子壮得很，挑水走得风快，如今一顿饭还能吃下三大碗，怎会说病就病成这般，还要开啥腔破啥肚”</p>
“噗”一声，夏初七笑了，“我吓唬她的。”</p>
“哎”陈大牛重重一叹，搓了搓脸，有些无奈，“她这是在逼俺啊。”</p>
“所以我帮你逼她了。”夏初七眨了眨眼，“她若是不肯好起来，我不介意帮她开刀的。”</p>
她说得俏皮，可陈大牛脸上却无喜色。</p>
他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声音凝重，“可这事，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俺娘这人，犟得很，若是不称了她的心，今日过去了，明日也得作，我也不日日在家，总归要闹得乌烟瘴气，还是菁华受罪。哎”</p>
这位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显然为了家务琐事焦躁了。</p>
对于时下人的观念，夏初七不太认同，但也不期待能去纠正他们。陈大牛纳赵如娜回府已两年多了，虽说中间分离时日长，可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她肚子一直没消息，在旧式的封建家庭里，是不容辩驳的大罪，犯七出之条了。</p>
在时人看来，无子事大，若她一直没有孩儿，即便陈大牛容得她，她老娘日日作，两个人的感情，只怕也会就此拖垮。</p>
“一会儿你把娜娜叫回房里，我先为她瞅瞅，想想法子。”夏初七安抚着陈大牛，随即蹙着眉头，看一眼他眉宇间的惆怅之色，“大牛哥，这子嗣之事，有时真的是强求不来的，你是怎样想的”</p>
陈大牛这会子头大得很。</p>
想到床上躺着的老娘，再想想床前跪着的媳妇儿，他使劲拍了拍脑门儿，“俺也不晓得。”</p>
夏初七试探道，“若是你纳了妾室，有了孩儿，娜娜的日子只怕更是难过了”</p>
陈大牛抬头看她一眼，浓眉高鼻的五官极是深邃，也满满都是郁气，“俺没想过要纳旁的妇人，俺媳妇儿对俺好，也不嫌弃俺就像今日，你也看见了，分明是她受了委屈，还为了俺隐忍尽孝，俺都看得明白。你说</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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