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关心晴岚为什么变得神神叨叨的,便被小宝音拉了出去,在烈日底下晒油,疯耍</p>
这一日,天晴日暖。</p>
母女俩从村外开满了野花的坡地上回来时,道常正在赵樽的屋子里研究占卜之学</p>
这是“钉物治痔”事件以来,夏初七首次见到老和尚。</p>
她来了兴致,刚想上前询问病情,老和尚便“阿弥陀佛”告辞。</p>
“大师,且慢。”赵樽替她留了他,“这卦象如此,可有什么说法”</p>
道常不敢去看夏初七,低眉道:“佛家讲究因果循环,今日之果,前世之因,都非人为可以改变”</p>
夏初七听他又玄乎上了,生怕他左右赵十九原本就迂腐的脑袋,捏了捏女儿的小胳膊,朝她使眼色儿。</p>
小宝音聪明得紧,看着她娘的表情,张开小嘴儿便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娃哈哈”</p>
道常被打断了,撸了撸花白的胡须,尴尬地道。</p>
“殿下,那老衲先告辞。”</p>
赵樽看了过来,夏初七觉得,他一定想杀了自己。</p>
清了清嗓子,她道,“大师慢走”</p>
“大师”小宝音也喊了一声。</p>
道常慈眉善目的看过来,“小郡主,有话请讲”</p>
小宝音笑眯了眼,学着夏初七教的那样,两手竖起来,在头上做了一个犄角的动作,摇着小屁股,一边跳,一边唱,“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p>
唱到这里,她猛地顿住,直起身看向道常。</p>
“我要说什么,说什么大师你猜猜”</p>
“噗”一声,夏初七哑然失笑,赵樽也握拳放到嘴前,掩饰的咳嗽起来。道常大和尚则是僵硬的看着小不点儿,风化得成了一尊佛像。</p>
静默好一会儿,道常才离去了。</p>
夏初七看着他宝相庄严的背影,哈哈大笑不止。</p>
赵樽皱眉,看看她,又看看女儿,无奈一叹。</p>
夏初七止住笑:“怎么了,我母女两个影响你搞封建迷信了”</p>
赵樽瞄她一眼,朝她走过去,捋了一把她的脑袋,伸出手,就把宝音从她的怀里接了过去,“爹抱一下。”</p>
小宝音捉弄了道常,也正高兴。</p>
被老爹抱过去,她兴奋不已,手舞足蹈的要求。</p>
“高,高高爹爹高高”</p>
高高的意思,是把她举高抛起,再接住。</p>
这样危险的动作,好多小姑娘都会惊叫,害怕,她却喜欢得紧。赵樽的身量比夏初七高,举起来也更有力,小宝音尤其喜欢她爹举她。</p>
低笑一声,赵樽扼住小丫头的腰身,举了起来,还没有抛,却突地蹙紧了眉头,“这才几日,丫头都长沉了”他回头,看向夏初七:“阿七,你别纵着她,吃东西得有节制。”</p>
“坏人”夏初七还没有反应,小宝音便扁起了小嘴儿,先前还服帖着要举高的她,挣扎着就要从赵樽怀里出来。</p>
“我不要坏人,不要坏人。”</p>
对于吃货来说,一切阻止她吃的人,都是阶级敌人。</p>
夏初七深表同情的看着赵樽,看着小魔女在他身上作,心情倍儿好,也不理会,只意态闲闲的坐了下来,等着看十九爷如何狼狈不敌小魔女。</p>
然而,她想错了。</p>
宝音刚挣扎了几下,小身子突地一僵,便停了下来。</p>
赵樽把宝音抱在面前,宝音的身子刚好挡住了夏初七的视线。所以,赵樽对宝音说了什么,她听不见,小宝音又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在一片寂静的空灵里,她只看见宝音怔了片刻,便欢喜地扑过去,双臂殿开紧紧揽住了赵樽的胳膊。</p>
末了,她还学着夏初七的样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p>
“我的天啦”</p>
夏初七见鬼般起身,换了一个位置,偏头看向赵樽。</p>
“你给孩子灌什么**汤了她突然这般听话”</p>
赵樽黑眸浅浅一眯,眸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p>
“山人自有妙计”</p>
“去去去少来”夏初七瞪他,“你到底用什么哄住了小丫头”</p>
在夏初七疑惑不解的目光里,赵樽迟疑了许久,淡淡的声线儿才再次扬起,“我只是告诉她,东方青玄要来了。”</p>
原来如此</p>
在安静了这些日子之后,暴风雨终于要来了吗</p>
天边最后一些霞光收住,苍穹慢慢被黑色代替。</p>
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一排又一排忽明忽暗的火把,蜿蜒着像一条长长的巨龙,往嘎查村的方向移动着空气中,夹杂着夜风拂来的潮湿气息,让这个夜晚,显得极不平静。</p>
东方青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静静看着这片天地,一双魅惑的眼眸里,却什么情绪也没有。</p>
兀良汗的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p>
那一些复杂得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情,他用了最快的时间解决。</p>
接着便紧赶慢赶地往嘎查村来,半刻钟也没有多等。</p>
在他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像如此这般,急迫地想去一个地方,想得都恨不得把手上的事情丢掉,只是为了去看心心念念的一些人一个妇人,一个孩子。而且,那两个女子,都不是他的。</p>
妖冶唇轻轻挽起,他喊了一声。</p>
“如风。”</p>
“属下在”如风打马上前,立于他的身侧,“大汗有何吩咐”</p>
短短有时日下来,时局风起云涌,扎那一死,东方青玄已经不再是当初兀良汗的诺颜,也不是神出鬼没的三公子,而是兀良汗的大汗。数年沉淀之后,他终于从幕后走向前台,参与到这天下格局之中。从今往后,在这趟浑水里,他与赵樽、与赵绵泽、与哈萨尔,或互相为敌,或互相结盟,或互相利用,或者会处心积虑地要把对方弄死但无论怎样,这些人到底都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些简单的时光了。</p>
沉吟一下,他看着面前的夜色,问:“可有通知赵樽”</p>
“回大汗的话,通知了。”如风平静的道。</p>
东方青玄“嗯”一下,并没有看他。</p>
他的视线,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黑压压的苍穹。</p>
“阴山那边的情况如何”</p>
如风抿了抿唇,瞄着他的脸色,小声道:“晋王殿下说,阴山皇陵里埋着的太祖爷,到底也是大汗你的祖宗,为免你下不得手,也为免让你落下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阴山的一切都由他来安排好了。包括北狄人那边儿。”</p>
东方青玄一愣,冷冷了“哼”一声,讥诮的问,“你信吗”</p>
如风攥缰的手一紧,怔了怔,放才松开,朝他拱手道,“我信。晋王殿下言出必行,且他办事,从无错漏,他既然说了,便一定能够做到。”</p>
东方青玄缓缓侧过头来,看着如风的脸色,审视了好一会儿,才莞尔一笑,“我是问你,他说他做这一切,是为了顾全我的脸面,为了保住我的声誉,你信吗”</p>
如风身子一僵,回答不上来。</p>
如今赵樽与东方青玄二人,虽然约好了一同前往阴山皇陵,说得好像出入无人之境似的,但是其中凶险,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且不说阴山皇陵原身的凶险,就说它如今一直在北狄人的手上,就不是那么好办。</p>
在阴山,北狄驻扎有一支守陵的军队,约摸有两三万之众。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还会再次调兵,极有可能,会引发三方大战,事态会更为严重实际上,东方青玄作为前朝太祖爷的子孙后代,撬盗祖宗坟墓,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视为不敬不孝,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但若非得说赵樽是为了顾惜他,如风也不敢相信。至少,不好完全相信。</p>
“晋王殿下心机之深,天下无人可比。”</p>
良久,他终是叹息着道出了一句老实话。</p>
可老实话,却未必中听。尤其对于东方青玄这样孤高的人来说。</p>
他不轻不重地瞥了如风一眼,唇上噙着一抹复杂的笑意,“知晓就好,就怕你被他往日情分所迷惑”说到此,他眼眸一眯,又住了嘴,把话锋一转,“切记,不可掉以轻心”</p>
“是,属下定会注意。”如风垂下眼眸。</p>
想了想,他又从腰间取下一个牛皮袋,递了上去。</p>
“大汗,你该吃药了。”</p>
东方青玄噙着笑的脸,顿时僵住了。</p>
望了如风许久,他突地笑叹一声,“如风,若有一日,你不再说这句话,我必定要去庙里还愿,烧三炷高香。”</p>
如风微微一愣。</p>
自从额尔古事变那一晚开始,东方青玄就没有好生的歇息过。好不容易才把兀良汗的内政平息下来,昨日他刚刚继了汗位,本该好好休息两口,可不待天亮,他便整装待发,带着那个从神机宝盒中拿出的模型前往嘎查而来。</p>
他嘴上说的为了阴山皇陵一事,可如风心里却很清楚,他是舍不得楚七,舍不得宝音哪怕兀良汗的事情,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哪怕他的身子都快要累垮了,却是一声不吭,只一心往这里赶。</p>
长长一叹,如风的手固执伸在半空。</p>
重复,再重复,还是那一句话。</p>
“大汗,您该吃药了。”</p>
东方青玄盯过去,有一种想掐死他的情绪。</p>
正在这时,一名着甲带盔的斥侯策马驰来,远远地便高喊了一声。</p>
“报”</p>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带着笑容,像遇到了救星一般,不再去看如风手里的牛皮药袋和他僵硬的脸,勒住马缰绳便调过头去,高声喊那斥侯过来。</p>
“何事”</p>
斥侯翻身下马,小跑到他马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大汗,晋王殿下的信。”</p>
赵樽东方青玄心里的对手,这天地间只有赵樽一个人。对于他的任何东西,他都极为谨慎尤其是有了楚七之后的赵樽,更是不得不防。</p>
考虑一瞬,他没有去接那封信,只看向斥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