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的天空,气氛低沉,若山雨欲来。</p>
谁也没有想到,与南军的烽烟未燃,晋军自个倒像是要把大火烧起来了。</p>
沉闷的日子,好像天都黑得特别早。</p>
夏初七捶着酸软的胳膊,与晴岚两个边说边笑地从医务营里走出来,没几步便碰见挎着篮子到火房过来的月毓。</p>
许是在赵樽那里看到了希望,月大姐面有喜色,眸带秋水,少女含春般的带着一抹狐媚的骚气当然,这只是夏初七带着偏见的看法。</p>
“看来月毓对爷还没死心啦。”</p>
晴岚拽着她的袖子,低低说了一句,带了些担忧。</p>
“呵呵。”夏初七瞥着月毓,笑得阴阳怪气。</p>
“姐姐”晴岚眉头微蹙,“你往常总教我如何治男人,说得头头是道,可这几日,你自己却怎生糊涂了”</p>
夏初七的脸仍看着月毓的背影,没有听见晴岚。</p>
晴岚无奈,拉拽她一把,“姐姐”</p>
夏初七回头,再听一翻,又“呵呵”怪笑。</p>
“你怎生就糊涂了”</p>
晴岚这几日与陈景两个好得蜜里调油似的,不仅得了些滋味儿,对男女之间的见解,也由生疏到熟稔,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姐姐,依我之见,妇人对男子虽不能时常哄着,惯坏了他,却也不能晾得太久,以免让旁的妇人趁机钻了空子。你看这月毓原就是爷身边的大丫头,好些年没见,往常情分总是有的你这么放手,让她整日在爷的身边晃悠,长得又这么水灵,难保”</p>
“停停停”</p>
夏初七制止了她,眉目烁烁的看来。</p>
“刚才说啥了再说一遍。”</p>
晴岚一愣,撇撇嘴,才道,“我说男人不能晾得太久,以免被人钻了空子”</p>
“最后一句。”</p>
“月毓长得水灵”</p>
“呵呵”第三次阴阳怪气的笑着,夏初七冷哼一声,斜眯着眼,拿不太友好地视线上上下下打量晴岚,“我说小妞儿,你这是眼神不太好还是你审美疲劳了就月毓那样的也叫水灵你是没看见自个面前有一个超级大美女呢”</p>
晴岚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p>
“是是是,比起你来,她实在姿色一般。”</p>
“哼,这还差不多。”夏初七勉为其强的哼哼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尖酸刻薄样,指着月毓的脊梁骨,“别瞎想了,你放心吧,赵十九不过看她没了舌头,又是他娘身边的老人儿了,这才格外看重一些,哪有其他的念想旁人信,我也不信。”</p>
“那是,我也不信。”</p>
晴岚倒不是诚心附合她,而是心里真这么想。</p>
这月毓跟了赵樽那么些年了,要说赵樽对她有啥想头,早些年就该有了,怎会等到现在虽说营中传得沸沸扬扬,但在晴岚看来,不过只是因为月毓从京师来,又受了些委屈,赵樽顾念着她早些年的情分,对她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p>
“所以,姐姐,你不必为这事与爷赌气。更不要与他这般僵持着,互不理睬,他是爷们儿,不好意思主动求和,你去与他下个软,给个台阶,也就好了。”</p>
“我跟他赌气了吗”夏初不解地七挑眉。</p>
“赌了啊。”晴岚点头,微笑,“对,那不叫赌气,叫撒娇”</p>
肉麻地拍拍肩膀,夏初七转身便要走。</p>
“行了,我回了,谁兴搭理他。”</p>
低笑一声,晴岚和事佬似的拽住她的胳膊,“你就听我一回吧咱今儿晚上去殿下那里吃饭。我做了你的妹子,嫁了陈景,还没有好好答谢殿下,这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就当成全我如何”</p>
夏初七怪怪的看她,“你的主意”</p>
迎上她洞悉力十足的眼,晴岚一哂,微垂着眼皮,“我与陈大哥说好的,一会儿他会与殿下一道回去。”</p>
夏初七翻个白眼儿,“多事”</p>
晴岚无奈,一叹,“你看我大老远从北平来,过年过节的,看着你两个这么不得劲儿,我与陈大姐能好久吗大家都为你俩操着心,你们就各让一步吧。”</p>
以前是夏初七为了晴岚与陈景的婚事煞费苦心,如今一不小心角色互换了,她成了被搓合者,想一想,她觉得也瞒有趣。</p>
赵樽与陈景一道,从校场上回来便直接入营,一边走一边说,身上满带风尘仆仆之态。月毓拎了晚膳过来,早早地便侯在屋门口。</p>
看见赵樽,她笑吟吟过去迎着,为他解披风,拍尘土,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那亲近的表情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些年的距离,而她还是他身边那个得力的大丫头。</p>
夏初七走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p>
抱着双臂,她不远不近地看着,眉梢眼底都是嘲弄,“哟喂,晋王殿下好有福分,人未入屋,便有佳人相迎,实在羡煞旁人啦。”</p>
赵樽回头看见是她,脸色微微一沉,“你来了”</p>
一个你字,极是生硬,并无往日的热络。</p>
夏初七冷哼一声,挑眉,“怎么,我来不得,还是你不欢迎我,或者说,我来了,会打扰到殿下的好事儿”</p>
这姑娘的话,没有一句不带刺儿。陈景、晴岚、还有闻声出来的郑二宝,几个人互相看着,都为他们着急。倒是月毓面色复杂,即无喜,也无忧,只做旁观。</p>
僵持了一瞬,赵樽微微一叹,走过来拉她的手,语气缓和了不少,“别整天神神叨叨的,犯小心眼子,走吧,一块吃饭。”</p>
他服了软,众人都松了气。</p>
可夏初七脾气实在是倔,话刚看明白,气便不打一处来。她阴阳怪气的呵呵着,猛地甩开赵樽的手。</p>
“谁小心眼子赵樽,你得把话说明白了,免得营里的兄弟都到处说我不说是我小心眼子”</p>
她这咋呼声不小,附近的晋军纷纷凑出头来观看,门口的几个人也都有些尴尬。夫妻吵架,只有二人自己时,很容易便解决了。可若是掺合了旁人,事情便大了,一般难以和解。而且,赵樽的做法算是给足了夏初七的面子,他还那般得理不饶人,像只被踩了脚的驴子似的臭脾气,素实令人招架不住。</p>
“楚七,你不要得寸进尺”</p>
冷冷看着她,赵樽声色微厉,似是恼怒了。</p>
相处这么多年来,在夏初七的面前,赵樽几乎从来没有说过重话,即便是生气之时,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吼过她。</p>
这一句,便是最重的了。</p>
夏初七一愕,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p>
好一会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似的,她冷笑着抬眸,凉凉看他,语气里满是悲伤与难过。</p>
“这是讨厌我了,是不赵十九,你说我小心眼子,可我倒是想问问你,整天跟这个没有舌头的哑巴在一块,到底什么个意思你是想收了她要收她你明说啊呵呵,不过你的品味也太独特了,太重口了。我还真看不出来,她到底哪里好,是比我好看,还是比我性感或者说她比我床上功夫好,会伺候你啊。”</p>
这是不按剧本演了</p>
听她一句比一句更歹毒的话,赵樽头皮都快麻了。</p>
若不是深知阿七的为人,他都快怀疑是不是真气着了。</p>
默了一瞬,他眉心紧蹙着,重重一叹。</p>
“楚七,你到底是不是个妇人”</p>
“我不是个妇人,晋王殿下不是最清楚吗”夏初七冷笑,“当然,我若是长了小**也不会比你差到哪去,更不会由着你在这里对我颐指气使,始乱终弃”</p>
晋王妃说话,向来生猛。</p>
一句“小**”震得人心肺酥麻,想笑又不敢笑。</p>
另一句“始乱终弃”搬出来,倒有些让人想入非非。</p>
说到底,这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媒灼之婚。喊她“晋王妃”,不过是在晋王的默许和支持下的一种尊重,或说她与晋王真正的关系,难听点,与侍妾也并无不同。</p>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把男人捧着拍着,以稳固自己的位置,反倒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儿,不给晋王的脸面,实在太过骄悍了。</p>
晋军将士以己度人,也觉得晋王该忍不住了。</p>
但晋王的脾气,明显比他们以为的好了许多,虽然气极,咬牙切齿,也没有大肆怒骂。</p>
“阿七,不要再无理取闹了。”</p>
“我无理取闹”夏初七古怪的“哈哈”一声,顿住,冷飕飕拿眼风扫他,“赵樽,是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吧”</p>
赵樽好半晌没有说话。</p>
倏地,他冷冷扫过来,一字一句极是冷漠。</p>
“楚七,硬要论理,她才是旧人。”</p>
“她才是旧人”</p>
喃喃重复一遍,夏初七看着赵樽脸上的寒意,眼圈唰地一红,泪珠子便滚落出来,断线珠子似的,一大颗一大颗地顺着脸颊淌下,像是伤心到了极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神情破碎而哀婉。</p>
“好,赵樽,你好样儿的我看明白了,该滚的人是我。”</p>
晴岚上前一步,挽住她,“姐姐,不要激动”</p>
“你不要管我。”夏初七像是怒到了极点,推开晴岚,掩面而泣着,径直转身跑开了,那一副伤心欲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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