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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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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铠甲在身,满脸通红,疾步下马,却没敢看他家主子憔悴的脸和赤红的眼,只低垂着头,大声禀报。</p>

“探子来报,耿三友大军已至灵璧,驻营在十里外的陈家坡,便传令凤阳、淮安及安东卫指挥使,要求他们助战,筹谋在灵璧一举歼敌我军主力”</p>

赵樽微微眯眼,落日的光晕中,唇角浮上一丝笑容。</p>

“好。”</p>

这一声好颇为怪异,丁一眉头微皱,“殿下,元将军请您回营商议。”</p>

赵樽没有回答,大步过去,翻身上马,一袭黑色的战甲在身,仿若修罗临世。策马跑了一段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锋利的视线闪着冰冷的华光,可憔悴的面孔迎着血红色的夕阳,却像是添了一抹难解的柔情。</p>

“传出消息去,便说南军六十万人马围攻灵璧,赵樽陷入危局”</p>

丁一受惊般“啊”一声,僵在原地,小声叨叨。</p>

“爷是不是疯了”</p>

战争还没开战,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是为了哪般</p>

瞥着赵樽远去的背影,丙一拍拍他的肩膀。</p>

“爷找不到王妃,不得不出此下策了”</p>

南北两军对阵灵壁的消息,整个天下都在传扬。</p>

五月底了,北平城这两日经历了今夏最大的一场雷雨。但这座古老的城池,似乎天生便有帝王之气,烽火衰不了它的灵气,雷雨也挎不了百姓们对战争的关注与政治敏锐性。</p>

淅沥的细雨中,离晋王府最近的一个茶楼里,人满为患。</p>

“听说了吗晋王这回阴沟里翻了船,被耿三友那混蛋一阵围追堵截,拦在了灵璧那地方虎落平阳遭犬欺啊,我堂堂大晏战神,竟会落到那步田地叹,可叹,可气”茶楼中间的桌子上,一个虬髯汉子一只脚踩在长凳上,说得眉飞色舞,满脸气愤的红光,“咱晋军一路从沧州杀到灵璧,铁蹄之下,尸横遍野,但说到底,损耗也不少啊,天远地远,又无后援,也无粮道如今在灵壁被人堵住了,前有南军的京畿大营,后有耿三友的追兵,不是被人关门捶打么这么前后夹击,我看晋军在劫难逃了”</p>

那家伙定是一个军事爱好者,他口唾横飞,就像自个儿亲眼见着似的,兴奋无比。</p>

茶楼中人,随着他时而唏嘘,时而叹息,时而担忧,心脏也是怦怦乱跳,提心吊胆,却无人注意倚靠窗边的一个麻脸胖妇。</p>

她是这间茶楼的老板娘,偶尔也会来为客人续水泡茶,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懒洋洋地找个地方倚着,像一只冬眠的蚕蛹。</p>

大抵是长得不好看,人又胖,茶楼中来的多数是看脸的男子,很少有人搭理她。</p>

众人在议论战事,她突然撑着腰身,默默地入了内堂。</p>

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迎了上来,“老板娘,怎么回来了,有事”</p>

胖妇人面孔一沉,撩她一眼,“雪舞,表姐回来了吗”</p>

杨雪舞微微一怔,看着她的脸色,“昨儿丽娘才传了消息过来,说大当家原本要返程了,却接到哈萨尔太子的消息,说哈拉和林新收了一批毛皮,让她过去拿货楚七,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大好”</p>

胖妇人正是乔装易服的夏初七,她微愣,摆手。</p>

“无事她本就该常常待在那边的,两个人分隔两地,对感情不好。”</p>

自从在通天桥解开了李娇那个死结,李邈与哈萨尔之间早已旧情复燃。</p>

但李邈身系锦宫无数人的生存,过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大多数时候还是到处漂泊。而且,哈萨尔是北狄太子,江山社稷尚且不论,就论婚配他也做不得主。若无皇帝的赐婚或是联姻,他两个也很难名正言顺地走在一起。当初赵樽起兵南下时,夏初七曾经向李邈玩笑着许诺,等来日大位即定,自当为韩国公平反昭雪,并恢复李邈的郡主名号,让赵樽颁旨赐婚。</p>

李邈听了,但笑不语。</p>

可夏初七知道,她在盼望,在等待。</p>

从晋军起兵之始,李邈便以锦宫的名义,捐献给晋军数十万两白银</p>

除此,还有马匹、粮食、棉被等军资若干</p>

这里面,自然也有哈萨尔的功劳。比如晋军骑兵使用的马匹,大多来自漠北。</p>

众所周知,漠北高原上的马儿,最是剽悍强健。</p>

也便是说,不论李邈还是哈萨尔,都对赵樽与赵绵泽这一仗,寄予了厚望。</p>

夏初七从内室出来,殷勤地上去为客人续水泡茶,听客人们高谈阔论,说前方战局如何凶险,听他们讨论赵樽要如何才能摆脱僵局,找机会反败为胜,可听来听去,大多都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她微微一笑,脸上并无半分担忧的情绪。一直等到天黑了,茶楼打烊,合上了最后一块门板,她才换上一身轻便的裤装,领着杨雪舞,偷偷往晋王府的后门而去。</p>

从沧州回到北平,她并没有马上去晋王府找宝音。</p>

她了解赵樽的行动速度,一定会在她之前派人到达。</p>

只要她去了晋王府,便再也走不掉了。</p>

所以,她并没有惯性思维地那般去做,而是找到锦宫的秘密联络点,从而找到李邈,在晋王府不远处住下。</p>

夜半三更时,李邈或杨雪舞也会偶尔带着她潜入府里去看宝音。</p>

女儿已经四岁了,长高了,长大了,小脸儿也更加漂亮了,可她却不能光明正大的与她说话,与她玩乐,听她喊一声“阿娘”。</p>

她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宝音熟睡的时候。这一次,也不例外。</p>

杨雪舞守在房外,宝音的奶娘在她的迷药下,睡得呼呼直响。</p>

夏初七站在宝音的床前,挂上帐子,静静地看着她的小脸儿,过了好一会儿,终是坐了下来,手轻轻地抚上去,那奶气的脸儿,粉嫩脂白,滑如豆腐,让她的心柔软一片,低低的声音,也像融了蜜糖,满是做娘的怜意。</p>

“宝音,娘该带你走吗”</p>

“娘想你,每天都想带你走,跟你在一块。可外面到处兵荒马乱的,娘带着你不安全,晋王府是最好的地方了原本娘想等着你阿爹打完了仗,天下太平了,便偷偷带你离开,但如今娘有些等不及了。”</p>

床榻上的纱帐无风而动,熟悉的宝音嘟着嘴,呼着气儿,不会回答她。</p>

可这时,低垂的纱帐边上,却默默走出一个人。</p>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抓住你了。”</p>

那人一袭藏青色的衣袍,黑黝黝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疤痕,正是奉命留守北平的甲一。</p>

“抓什么抓”夏初七撑手站起来,走近,懒洋洋扫他一眼,“我只是来看我的女儿。”</p>

甲一皱眉,“可你想带她走。”</p>

夏初七笑了,“可你知道我在北平,却没有禀报给他。”</p>

甲一一默,安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生出多余的情绪来。她说得没错,他是猜到了她在北平。因为宝音好几次告诉他说,晚上做梦梦到娘了,娘与她说了好多话,娘还会亲亲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娘还会抱着她睡觉。知道了,甲一却没有告诉赵樽,也没有加强防御,甚至故意给她留出方便来。</p>

不过五个月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碰上她。</p>

“为什么”夏初七轻笑,“为什么没有告诉他”</p>

“不为什么。”甲一回答得很平淡,“你不愿意,我便不说。”</p>

夏初七怔忡一瞬,淡淡笑着,“甲老板,谢谢你。”</p>

宝音屋子里的灯火并不明亮,还带了一层橙黄的光,看上去温暖、和煦。甲一就着光线,默默看着她丰腴了不少的腰身,还有刻意乔装过的脸,眉头微微一皱,“你怀着身子”</p>

夏初七听不见他的语态是肯定还是疑问,却可以看见他幽暗的眸子里浅浅的忧色。</p>

这个男人是关心她的,不是因为赵樽的关系,仅仅只是因为她自己。</p>

这项认知,让夏初七心绪松缓了许多。她抿抿唇角,潋滟的美眸中波光微动。</p>

她没有否认,上前一步,直视着甲一,“是有了身子又如何你要改变主意吗要告诉他”</p>

甲一许久没有动,低头看着她,复杂的眸子中,似有挣扎与踌躇,“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已是不放心。怀着身子,更是让人安不下心来。”顿一下,他像是为了挽留她,在竭尽全力地寻找着借口,“再说,殿下在灵璧被围,你就不担心夏楚,留在府里吧,留下来可以知晓战事,也能免了他的后顾之忧。”</p>

夏初七手臂下垂,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突地笑了,“甲老板,旁人不了解他,难道你我还不了解吗”</p>

甲一默了,“你想怎样做”</p>

夏初七低头,看着床上微微嘟唇的宝音,觉得屋子里的灯火太烈了,烈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烤得她浑身发汗,脑子里也不受控制地就想到了宝音的爹她艰难地坐回床沿上,握紧宝音的手,握紧。</p>

“我明儿天亮就走,你不要拦我。”</p>

甲一眯眼,“我若是不同意呢”</p>

夏初七侧眸,唇角狡黠一弯,眸底有着隐隐的坏笑,“甲老板,我以为你会帮我的”</p>

久久,甲一才冷着脸,平静地道,“当年,我与十天干歃血为盟,决定誓死追随晋王之时,便决定了这一生都不会背叛他。这并非谁应当臣服于谁,应当听命于谁,而是基于男人应有的忠诚。但是今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甲一突然一叹,“你的要求,我没法不同意。”</p>

夏初七看着他的脸,“你不抓我去邀功了”</p>

甲一平静道,“想抓住你,不得付出代价么”</p>

说罢他低头</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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