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初七夏天的夏腊月初七那个初七”</p>
赵樽看她落泪,心如刀绞,一边扯着她的衣袖为她拭着泪水,一边轻搂着她安抚,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阿七,你不要说丧气话,你和我们的孩儿都会好好的稳婆就要来了你坚持住”</p>
血污大团大团的从她身下流出</p>
即便夏初七自己看不见,也知道她在大出血。</p>
有种情绪,叫心里笃定,心里明白。她看着心急如焚的赵樽,轻轻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觉得心里很难过。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难过。</p>
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便要离开他了吗</p>
“赵十九。”</p>
她梦呓般喊他的名字。</p>
“阿七,我在。”赵樽闭了闭眼睛,心里疼痛难忍。这一刻,他在默默祈求上天。只要让他的阿七没事,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再要求。什么皇权、帝业、江山、社稷他通通都可以抛弃。如果神灵可以为他交换,他可以用他的一切来换她的安康。</p>
夏初七闭了闭眼睛。</p>
“若来世你遇到一个叫夏初七的女子,那就是我”</p>
“阿七,不要说傻话,不要”赵樽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生怕弄痛了她,“你再用力用力为了我,为了宝音,你不要放弃好不好”</p>
他在问她好不好,她想说“好。”</p>
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的手指握住他,无力的紧了紧,像是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神色迷乱地低低喃喃,“我还少一双鞋新的新的鞋”</p>
“阿七”</p>
看着她退去了血色的脸,赵樽几近疯狂的摇着她。</p>
她像是听不见,只一个人低低喃喃道,“赵十九把我怀里的镜子镜子拿出来”</p>
赵樽咽着唾沫,那种仿佛身体的骨骼被人活生生碾裂的疼痛感,蔓延在他的身上,令他血液逆转,呼吸发紧,一只拿出镜子时的双手,也在颤抖不停。他的手,可以握住江山权柄,握住千军万军,可在这一刻,他却握不住一把镜子。</p>
夏初七看着镜子,嘴唇已煞白。</p>
“照照我想美美的在你面前”</p>
赵樽的脸很生动,可她却觉得死神在镜子中逼近。</p>
“赵十九是我太贪心了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我却想一人独占你想来是老天老天也不容我了但我不悔。你若是我的,便只能是我一人的只能是我一人的”</p>
“阿七你不贪心,我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p>
她泪眼朦胧中,看着赵樽,仿佛看见了这些年来的世事沧桑,看见了与他的坎坷情路,也看见了他们共度的点点滴滴,这些日子美好却永不再回来,它们都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却即将消散。</p>
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p>
一些承载了时光的东西,终是会慢慢的逝去。</p>
她喃喃,“赵十九,再见。好像要结束了”</p>
但愿他从此一生荣华,鲜衣怒马。</p>
但愿他从此平安康健,妻贤子孝。</p>
但愿他从此,忘记一个叫夏初七的女子。</p>
泪水一串串从她眸中落下,她的眼前模糊了,感觉小腹在迅速下坠,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挣扎。</p>
“哇”一声,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可是她泪眼模糊着,看不见面前赵樽的容颜,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散开了,散开了,她身子僵硬着,惊恐不已,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p>
可是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便垂了下去。</p>
天上的月亮,在这一刻,红若滴血。</p>
“阿七”</p>
天地昏暗,苍穹有泪,赵樽声音嘶吼的大吼。</p>
“夏初七”</p>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耳朵里,隐隐传来一阵歌声,似有,似无。</p>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p>
那一年天,赵樽知道了她的名字,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p>
那一年,夏初七二十三岁。</p>
、第341章精彩大结局上</p>
建章四年九月十六日,晋军攻破南晏京师。</p>
这一晚天有异相,血月当空。如今一来,赵绵泽兵败沉戟,正好衔合了“血月现,气数尽,国之将衰”的大凶之兆。可怜的月食,便再一次无辜的成为了罪魁祸首。</p>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离赵樽洪泰二十七年独闯金川门,差不多五年。</p>
不同的鲜血,洒在相同的青砖地上,沉淀了历史,写出了必然。</p>
那一日的金川门,血光冲天,火光四起,晋军与南军各为其主,杀得飞沙走石,天地变色,但他们浑然未觉,疯了似的,奋不顾身往前冲,浴血苦了整整一夜,天明方止。但那漫天的杀戮与血腥,嘶吼与哀号中,在夏初七昏过去那一瞬,赵樽似乎都看不见了。</p>
他抱起夏初七,大步上马,冲向了尚有残余南军的皇城。</p>
一路上,凌乱的旌旗,翻倒的马车,逃命的宫娥,惊慌失措的太监,还有看见他的身影,杀将过来的南军,都被他甩在了马后。他仿若邪灵附身,视身外一切于无物,踏过尸横遍野的千步廊,径直杀入了太医院。</p>
京师沦陷太快,太医院的太医们还在打点行装,没有来得及逃散。看着一身鲜血,大步踏过门槛,手提宝剑,身姿矫健的赵樽,这大半夜的,他们吓得颤抖不已,如同见了活阎王,堪堪跪了一地。</p>
“殿下,晋王殿下,饶命,饶命啊。”</p>
鲜血染红了赵樽的甲胄,但他却不是来杀人饮血的。</p>
“救她快,救她”</p>
后面两个字,他几乎是呐喊出来的,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p>
现任院判姓江,是早年间为洪泰爷发妻孝圣皇太后瞧病的太医,后来又在洪泰爷和赵绵泽的身边候诊了数年,不仅在妇女病方面有数十年经验,更懂得看天家皇族疾病的规矩。他看了看左右的同仁都吓得不敢动弹,只得战战兢兢起身,过去瞅了一眼,蹙眉探向了夏初七的鼻息。</p>
“殿殿下”</p>
手一缩,他“扑嗵”跪下,不敢去看赵樽棺材似的冷脸。</p>
“她,她,她已然故去了”</p>
“胡说八道”赵樽浑身浴血,连那双深邃的黑眸都似染上了一层血雾。他横眉怒视着江太医,又冷冷扫一眼跪在地上哆嗦的众人,出口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带上了鬼魅般的冷厉。</p>
“她若死了,你们通通活不成。”</p>
他的话,冷冽的,一本正经的,掷地有声。可江太医宣布了死亡的人,又如何救得活太医们仓皇四顾,不见南军来援,面色惨白着,把头磕得“咚咚”直响。</p>
“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p>
赵樽双目如同嗜血,理智皆无。他小心地挪了挪夏初七的身子,手上握紧的长剑,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在一道轻微的金铁声响过,细细的剑痕便挂在了江太医的脖子上。伤口处,大滴大滴的鲜血沿着冰冷的剑身缓缓淌下,狰狞得仿若死神逼近。</p>
“说,能不能治”</p>
这不是逼着公鸡下蛋么</p>
江太医花白的胡子骇得一阵抖动,上下两排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血滴顺着他的脖子淌入了胸口,他却不敢动弹,更不敢去擦拭,只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哆嗦回答。</p>
“殿下,老臣或,或可一试,试”</p>
“不是试。”赵樽看他一眼,眼神似乎带了一点悲怆的潮湿,但出口的话,却字字如刀,冷若冰霜,“她死,你们陪葬。”</p>
太医们都是习医之人,平素在宫中行走,很少接触到这么凶神恶煞的人,更何况如今两军交战,原本生死就是瞬间,哪里敢惹这个猩红着眼的晋王殿下他们面面相觑一眼,小声应着,手慌脚乱地把夏初七扶到临时诊疗的软榻上。</p>
江太医掐住夏初七的“人中穴”,抖抖索索的小心瞄赵樽。</p>
“殿下,老,老臣曾听以前的老院判说过,洪泰爷还未登基前,在九江认识了一个奇人,那人自称是什么古医世家的传人,他为洪泰爷炼有一种九转护心丹传,传说那丹药极为灵妙,有起生回生之功效,老臣想”想到已经没了呼吸的王妃,想到自己用了“起死回生”这样掉脑袋的词,江太医打了个冷战,咳嗽着换了说法,“兴许可以用此丹护住王妃心脉。”</p>
九转护心丹赵樽冷冽的面容,微微一怔。</p>
江太医不是在瞎编乱造,那个丹药确实存在,也确实稀罕,洪泰爷自己也只得一瓶。凑巧的是,早些年他出征时,洪泰爷便把丹药赐给了他,说是关键时候,护他性命。他虽不信丹药灵验,但因那丹药难炼,药材也难寻,或者说,因为那是洪泰爷这些年来,给他的唯一“关爱”,他一直随身带着。洪泰二十四年在清岗县时,夏初七被东方青玄下了媚药抬入他的屋子,差点要了命,当时他便差一点给了她服用。</p>
经了这些年,若非江太医提醒,他差点忘了。</p>
黯淡的瞳孔稍稍有了神采,他对着外面大声喊。</p>
“快传郑二宝,让他把爷的丹药拿来”</p>
与他想的一样,在他冲入太医院时,丙一等人早已尾随而至。</p>
“是,属下这便去。”</p>
丙一领命下去了,元祐却在这时抱着满身鲜血的乌仁潇潇跌跌撞撞的</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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