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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以后大凤朝的史书上,汪永昭怕是会留得了一笔恶名,她张小碗一字都不会留下,但这两人要是把这精艺的造纸传了下去,就算是史书皆是后世帝王之意所写,他们的名字也会留上不偏不倚的两笔。

这年五月过后,是张小碗来到边漠的第二年,这时天气已快褪去寒冷,欲要进入夏季。

这时春天的山花已然开遍了,快要进入凋零。

汪永昭把怀仁交给了怀慕照顾,又留下了江小山,没带侍卫,只身带了张小碗去了沧州的大山。

张小碗是第一次进入这北方的大山,先头两天,她只是跟在汪永昭的身后步步小心,等心里有了数,她便像个游刃有余的老猎手穿梭在其中,无论是打猎,还是寻那草药,用不得多时,她自寻好了她的规律。

汪永昭便也再次尝得了张小碗在野外的做的食物,也知晓了她在山间那默默无声,也再看得了她那堪比最利的利箭还要锐利的眼睛,就跟当初她拉箭对上他的胸口那般漠然镇定,无一点情绪。

汪永昭也再次知晓,她离得他很远。

这么多年了,他盯着她看了又看,还是没有看破她。

来到沧州大山的第三夜,他们歇在了临时找到的洞穴,洞穴里满是先前动物留下的尿屎味,张小碗央求着汪永昭去砍了一颗香树,她去找了枯枝,回头把香树燃了,薰走了洞穴里味道,又拿了临时用枯草绑好做成的扫帚,找了地上的脏物。

回过头,再燃了香树烤野物,味道另有别翻滋味,洞穴里的味道便又干净了甚多。

香树除异味,安神又能薰食的功能,是她与小老虎时常在山间穿梭挪段时日偶然间得来的,张小碗前日说给了汪永昭听,这日便不再说这事,便跟汪永昭说起了明白去寻上何物,回去给两儿的事了。

她一直慢慢地说着很多事,说着她见过的植物,说路边那小小无名白花她给定的名儿,她说得很是缓慢,有些事情要想上一会,才能续道,但汪永昭也不催促她,更不打断她,只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听她慢慢说着。

等到她说得累了,他便把她抱在怀里,给她盖上他的厚袍,看得她闭眼沉睡,从包袱里拿出药膏,缓慢擦拭着她的那双比寻常妇人要粗大一些的手。

她这两年背着他,对着下人说过两次他嫌她的手脚丑陋不堪,说来,她的手脚不是很是纤细,但也不是很难看,尤其在这么些年后,他已经不再觉得这有何难看的了。

她不知,她的手拉弓弦时的那骨节分明的模样,美得令他心悸。

深夜时分,她更是用的这手这脚缠上他的身,他的心,他又怎可能真觉得难看?有时他半夜惊醒愤怒,不过是恼她什么都不知晓,却睡得那般安然。

***

他们只在沧州的大山里过得了五日,便与寻来的护卫会首,回了沙河镇。

路上,张小碗与汪永昭共骑一马,快马奔腾,烈风中谁也无暇说话,待快要进白羊镇,马慢跑下来之时,张小碗回过头,与汪永昭轻声地道,“您的功高都是您的劳苦换来的,妾身无甚能耐,是至今日,便愿能有那个福份,能与您同进同退。”

汪永昭听得嘴角翘起,“这哪是什么福份?”

同进同退?哪日抄家,她与得她那大儿子,按靖皇的胸襟,他们哪能逃得脱?这便是她说的福份?

“您照应了妾身,给了妾身安身之所,这府中的何事何物随了妾身之意,这便即是您给妾身的福份。”张小碗淡笑着说,“哪日您去得了他处,要是不嫌弃妾身,就让妾身跟随了您去罢,只是孩儿自有他们的命数,便不让他们陪您了,就由妾身陪您去。”

汪永昭听得当下无话,大力驱赶了坐下战马,让它闪电向前驰骋。

当晚,在那白羊镇,陌生的驿站里,汪永昭把头靠在她的颈项间,一晚过后,他睡得甚是香甜。

张小碗早间醒得甚是很早,看着窗边那射进来的初阳,她想,人世间的人莫过于都是这样,谁都为七情六欲所苦,这人世历程,但凡是人,怕是谁都是在熬着过。

所以,莫怪人只贪恋现下温柔,不眷前情。

***

五月下旬,前方来报,说是婉和公主奉圣上旨意,六月要与附马,司马将军来沙河镇探望汪节度使。

沙河镇不少百姓奔走相告,欢欣鼓舞。

他们有得公主座驾驶入的光景可看,自然不会深思这背后的深意。

汪节度使也是个妙人,自不会迎这他看不上的公主入都府入住,另把一处别宅做了行宫,待公主到了,就把她迎入此处。

张小碗忙于看汪永昭给她的一些信件,把公主明了个通通透透,看过后,她背后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冷汗不是为的公主流的,而是为自己的流的。

婉和公主就算是个公主,可她在宫中何时出的恭,哪时抹的胭脂,也被那有心之人通报了出来。

公主何时相会了相爷公子,何时做得何事,也全都在汪永昭给她信件中全都有所记载……

这些详细的记录,说来是汪永昭盯梢的能耐,又何尝不是说明了,在公主的背后,她有得是多少眼睛在盯着她在干什么事?

难怪那夜,靖凤皇后看着她的眼睛是那般悲哀,她怕是明白,她走后,她这女儿怕是斗不过这肮脏的世道。

张小碗前半生说话说半句留半句,哪怕就是如此,她还是为自己出得了一身冷汗。

若是在那早时,她不识时务,她与得她的小老虎,怕也是成了谁人都不知的枯骨罢。

世道如此残酷,越是繁华富贵的,背后欲不知多少眼睛在盯着。

张小碗当晚看得心都是颤的,半夜她被恶梦惊醒,回头看得汪永昭紧紧地盯住她,眼睛有着焦急的探问,她当时一时没有忍住,竟在他怀中后怕地哭了。

她哭过好一会,流了许多泪,紧紧抓住汪永昭胸膛的手一松,便沉睡了过去。

她安心睡了过去,汪永昭却猜测了半晌,不知他与得她的大儿子之中,是何事费了她的心神?

想来想去,道她是怕那婉和公主来给她添堵,当下便有所决定。

第二日晚间,在云州欲进节镇三百里外,婉和公主下榻处的驿站,一个甚和附马心意的婢女便与得附马爷歇在了外榻处。

当五月二十一日,当怀孕六甲的婉和公主与附马不远近千里,奉皇帝旨意探望节度使这日,公主在车马上,愣是站前来迎她的节度使夫人站在五月边漠的大风中站了两个时辰,也未曾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你们,甚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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