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静谨慎地驱走了所有的厮儿仆役,又亲自关上了房门与窗户,才回到了座上。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身材矮小,马面阔鼻,一双眼睛狡猾地来回转动着。
此人乃是凤阳军节度使种伯仁,知应天府。作为守京四府之一,他不但手持节钺,握掌兵权,还拿捏着半个东京城的茶盐供享之命脉,就连朱勔所领的江南应奉局也要倚仗他三分。
“孟檀兄,客套话,你我也不用多说了吧。”方文静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要动用到符节这么严重?”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这次我是被人算计进去了。他们手中拿捏了我一些把柄,若我交不出符节,他们怕真会置我于死地。”
“哦?既然他们能想到从你下手,想来也是洞悉了你我之间的关系。算计方兄之人,不简单啊。”
“我也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何目的,但应该和郑居中yidang有关。这些人所谋不小,你我需格外小心。”
“要动兵,自然不会是小事。自蔡相离朝之后,这朝堂上就没一日安分过啊。”
“你放心,此事绝不会牵累到你。眼下科举刚过,各地人员调动频繁,我会趁机将你放到通州,再另找一个替死鬼。”
“通州?”种伯仁摸了摸稀疏的眉毛,沉吟起来,“可我在应天府已经营多年,如今却要将这富庶之地拱手相让,再挪到那穷乡僻壤处去,怕是不划算吧。”
方文静见他不乐意,一时急了,“他们现在要的可是那符节!你若不走,届时一旦事发,你可知是何罪名?就算说是不小心弄丢了,那也是要满门抄斩的。”
听了这话,种伯仁却笑了起来,“走是自然要走的,却不是往通州走。”
方文静微微一愣,这才看出来他已有其他盘算,便问,“那你要去何处?”
“开封。”
“……你,你想入京为官?”方文静没料到这节骨眼儿上他还有如此野心,一时咂舌。
“不是‘入’,而是‘回’。方兄莫不是忘了,我本就是从京城武吏开始做起的。再者,人往高处走嘛,我种家怎么说也是山西大族,向来为朝廷所重,又岂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种伯仁说罢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其实这次,我还另有一事想要方兄出手相助。”
“什么事?”方文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忖,他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这厮竟还得寸进尺与他讨价还价,当真是不知好歹。
“是为了小儿种渠,他不慎,让那个赵方煦给逃了。”
“什么?!怎会出如此大的差错!!”方文静闻言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随即又被种伯仁按下。
“别着急嘛,私借符节如此大的事儿,我不也照样给方兄你送来了?”种伯仁说着从腰间掏出了那块能调动五万凤阳军的小小铜符,递交到了对方手上,“好在告身如今已被夺下,你我只需动用些关系,将那上头的名姓改一改,这事便算成了。”
“……”方文静双拳紧握放在膝前,气得浑身直哆嗦。对方语气如此轻巧,像是重新弄一张告身随手涂抹几个字便能成似的,这层层关节下来,得多少人落名盖印暂且不谈,若是让那赵方煦回头告上了东京城,那就什么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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