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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房子》(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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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纸月隔不几天,就会走进桑桑家的院子,或是放下一篓鸡蛋,或是放下一篮新鲜的蔬菜。她只对桑桑的母亲说一句话:“是外婆让我带来的。”也不说是带给谁吃的。而桑桑的母亲在与邱二妈说起这些东西时,总是说:“是纸月的外婆,带给桑桑吃的。”

那天,桑乔背着桑桑从外面回来时,恰逢下雨,路滑桥滑。纸月老早看到了艰难行走着的他们,冒着雨,从操场边上的草垛上拔下了一大抱稻草,将它们厚厚地撒在了容易打滑的桥上。趴在桑乔背上的桑桑远远就看到了这一切。当桑乔背着桑桑踏过松软的稻草走进校园里,桑桑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纸月:她的头发已被雨水打湿,其中几丝被雨水贴在了额头上,瘦圆的下巴上,正滴着亮晶晶的雨珠。

冬天将要结束时,桑桑的身体明显地变坏了。他每天下午开始发烧,夜里睡觉时,动不动就一身虚汗,就像刚被从水中打捞出来一般。早晨起来,桑桑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自己不久就会像他的鸽子一样飘入空中。也就在这越来越感无望的日子里,桑乔带着桑桑去外地求医时,偶然得到一个重要的线索:在离油麻地一百多里地的一个叫牙塘的地方,有个老医生,得祖传的医道与秘方,专治桑桑的这种病,治好了许多人。

这天,桑乔领着桑桑再一次出发了。

才开始,桑桑是拒绝出发的。他大哭着:“我不去!我不去!”他不想再给自己治病了。这些日子,他已吃尽了无数的苦头。苦药,他已不知喝下了多少碗。他甚至勇敢地接受了火针。一根那么长的针,烧得通红,向他脖子上的肿块直扎了下去。……

又是温幼菊将他叫进了她的“药寮”,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像她的奶奶当年那样对桑桑说了一句话:“别怕!”然后,就坐在红泥小炉的面前,望着药罐,唱起那天晚上唱的那首无词的歌……

文弱的温幼菊,却给了他神秘的力量。

一路上,桑桑的耳边总能听到那支歌。

随着与牙塘距离的缩短,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希望。桑乔一路打听着,而一路打听的结果是:那个希望之所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确定,越来越让人坚信不移。人们越来越仔细地向他描摹着那个叫高德邦的老医生的家史以及高家那种具有传奇色彩的医疗绝招。桑乔甚至碰到了一个曾被高德邦治好的病人。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病人,他看了一下桑桑的肿块说:“和我当时的肿块一模一样,也是长在脖子上。”然后他一边向桑乔诉说着高德邦的神奇,一边让桑乔看他的脖子——光溜溜的没有任何病相的脖子。看了这样的脖子,桑乔笑了,并流下泪来。他朝他背上的桑桑的屁股上使劲地打了两下。

而早已觉得走不动路的桑桑,这时要求下来自己走路。

桑乔同意了。

他们是在第三天的上午,走到牙塘这个地方边上的。当从行人那里认定了前面那个小镇就是牙塘时,他们却站住不走了,望着那个飘着炊烟的、房屋的屋顶几乎是清一色的青瓦盖成的小镇。在桑乔眼里,这个陌生而普通的小镇,成了让他灵魂颤栗的希望之城。“牙塘!牙塘!……”他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字眼,因为,它与儿子的生命休戚相关。

桑桑觉得父亲一直冰凉干燥的手,现在出汗了。

他们走进了镇子。

但仅仅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父子俩的希望就突然破灭了——

他们在未走进高家的院子之前,就已在打听高德邦家住哪儿时听到了消息:“高德邦头年就已经去世了。”但桑乔还是拉着桑桑,坚持着走进了高家院子。接待他们的是高德邦的儿子。当他听明白了桑乔的来意之后,十分同情而不无遗憾地说:“家父去年秋上,过世了。”并告诉桑乔,高德邦是突然去世的,他们家谁也没有从高德邦那里承接下祖上那份医术。桑乔听罢,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拉着桑桑的手走出高家的院子的。

当天,桑乔没有领着桑桑回家,而是在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了。他突然地感到,他已再也抵挡不住沉重的疲倦。他两腿发软,已几乎走不动路了。

桑桑也已疲倦不堪,进了小旅馆,和父亲一道上了床,倒头就睡。

桑乔和桑桑回到油麻地小学时,全校师生正在大扫除。地已扫得很干净了,但还在扫;玻璃已擦得很亮了,但还在擦。见了桑乔,从老师到学生,都一脸歉意。因为,一直挂在油麻地小学办公室墙上的那面流动红旗,在这两天进行的各学校互比中,被别的学校摘去了:油麻地小学从外部环境到内部教学秩序,皆一片混乱。昨天,当这面红旗被摘掉后,老师们立即想起了此时此刻正背着桑桑走在路上的桑乔,一个个都在心里感到十分不安,他们甚至有一种犯罪感。因此,今天从一早上就开始整理校园。他们要在桑乔和桑桑回来之前,将油麻地小学恢复到桑乔未丢下工作之前的水平。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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