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劳烦菩萨。衣飞石双手合十道谢。
菩萨便也拳握阴阳稽首为礼:不过来还因果,还谢他日陛下手下留情。
还未发生的事情,衣飞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过,菩萨总不会无的放矢。衣飞石只得客气地笑一笑:是。不管未来有什么事,冲着今日的情分,总得抬一抬手。
我便再送陛下一句话。菩萨突然说。
还请赐教。
此心安处,即是真实。
天外轰隆一声巨响,有紫电划破云层。
菩萨朝谢茂、衣飞石微微颔首,人便离开了此般世界。
暴雨骤降。
谢茂与衣飞石都在值殿外的廊殿看雨,瓢泼而下的大雨几乎能遮掩住人声。
二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谢茂问:还想查下去吗?
衣飞石沉默许久,摇头:不查了。
冼宫主等人都认为卢随心是藏起来了,谢茂与衣飞石都不这么认为。
卢随心前一秒还膨胀到向天下所有圣君宣布我是唯一,下一秒就干脆地认怂藏起来?这不合常理。何况,腐兽母星的毁灭,生命树的枯萎,腐兽几乎灭族的死亡,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反常。
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都隐隐切切地与灭口二字联系了起来。
这更像是衣飞石与君上之间的角力。
衣飞石要知道被君上隐藏的真相,君上就用抹去线索的方式警告他,你不许知道。
君上毕竟积威深重,鬼府摆局催促衣飞石离开是第一次暗示,直接抹杀卢随心、灭亡腐兽全族是第二次暗示第二次的暗示已经带了几分血腥气,充满了不耐与胁迫。
再查下去也未必会有线索,更让衣飞石迟疑的是触怒君上四个字。
在君上的高压之下,衣飞石退却了,纵然有再多的困惑不解、心欠难安,他也只能选择放弃。
雨下了一夜。
帐内浓香渐尽。
衣飞石侧身靠在谢茂怀里,眼神无焦距地停在了虚无处。
谢茂只能抱着他:睡吧。
其实,君上是想让我知道的吧?衣飞石突然说。
小衣,睡了吧。谢茂近乎蛊惑地亲他耳朵,试图让他放弃思考,多想无益。
如果他一开始就抹杀了卢随心,灭了所有腐兽,谁都不会起疑心。我们也只会认为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快要结束了,他替我们善后收拾了残局。
这么多年了,他若不想让我知道什么事衣飞石轻轻握着谢茂放在他胸前的手,他在无意识下只握住了两根手指,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草,我就不会知道的。
我现在知道这件事和卢随心、和腐兽有关。只能证明这是他想让我知道的消息。
屋外暴雨声哗哗,屋内的气氛沉闷无比,衣飞石梦呓般的语气催得一切都仿佛不能见光。
这让谢茂心中霎时间涌起一股极其焦躁不耐的情绪。
他不明白,为什么很简单的一件事,絮絮叨叨说上几百遍总也说不完?明明是极其决断之人,不是已经决定放弃追查了吗?不是害怕君上的强势态度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他甚至有一种捂住衣飞石的嘴、不许衣飞石再说话的冲动与戾气。
这种狂躁的情绪才刚升起来,谢茂就察觉到了不妥。
衣飞石正在无比困惑忐忑的时候,和他坦诚自己的感受看法,是对他的信任和求助。换了从前,本该是谢茂最心软感动的时候哄都来不及,怎么会如此暴躁?
往回检查自己的情绪,谢茂发现自从君上堵塞轮回池之后,他已经暴躁失态很多次了。
他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冲出神殿,对着根本不在虚空中的君上怒吼。这原本是绝不该做的事。他的心胸涵养也不该如此浅薄。
所有人都很反常。
衣飞石很反常,他自己也不那么正常。
就好像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潜意识里他俩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并都在为此焦虑。
噗一声。
谢茂陡然弹开了一扇窗,湿润的空气伴随着暴雨落下的声音,冲淡了屋内的沉闷。
衣飞石被惊动,侧身起来。
谢茂随之坐起,徒手理了理覆在腿上的薄被,第二次问:那你还想继续查吗?
衣飞石一口气就泄了下来,恹恹地伏在他怀里:不。
打击有点大啊。难得见到衣飞石如此示弱,谢茂又觉得心疼可怜,柔声安慰:他出手灭口必然会将线索一一清理,现在想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有时候你也不必太考虑他心中所想,他说一你听着是一就行了,非得去猜话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二,猜对了没有奖,猜错了又是麻烦。
衣飞石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中莫名有一种患得患失难以自遣的焦虑。
被谢茂按着脑袋揉了几遍,渐渐地,衣飞石心头那丝焦躁也散了去,只伏在谢茂怀里叹气:我是太心虚了。
谢茂故意摸了摸他的脖子,笑道:这不是还长得好好儿的么?
衣飞石也忍不住笑,能从君上手底下死里逃生,是他此生除与君上相识、与陛下相爱之外,第三大幸事。谢茂趁机亲了亲他汗湿的头顶,强行将人折腾起来:一身汗,洗澡去!
一个符咒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去浴室洗澡?
那当然是浴室里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
菲斯圣地重新开启之后,由李秦阁、冼宫主、安玉霖三人联手以道术筑成圣地学宫也盛大落成,谢茂将修真大学使用的教材赐下,李秦阁、安玉霖、冼宫主复刻出初版玉简作为镇宫之宝,谢茂就暂时退出了菲斯圣地的移民事宜。
谢茂最重要的工作仍旧是做天庭外挂相关编写,李秦阁再次被抽了壮丁,对此安玉霖颇为眼红。
我才是老师的学生。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凭什么给老师鞍前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