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昱自然没有意见，但是想到今天毕竟是要来查赵树国的，就看了看池朔。

池朔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没关系。

他四处看了看：借这个由头也能四处看看。

肖昱应了一声，他想问池朔到底想看出什么来，但是碍于周姨在，也问不出口。

男孩自己站起来，周姨想去扶他也被他推开，肖昱看着他的动作，觉得他好像是怕自己身上的土沾到了周姨干净的衣服上，一时觉得有些心酸。

按理讲，这么会为别人考虑的孩子，怎么会做个小偷呢？

肖昱和池朔并排走在一起，看着男孩低着头走在前面，一直避开周姨牵他的手。

半晌肖昱低声说：很恶心吧？

嗯？

刚刚那些孩子的样子。肖昱声音沉沉的，我小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几个少年说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脏话连篇显得低俗而没教养，白色的校服都泛着淡黄，斑斑点点沾着污渍，举手投足都透着下流。

听到少年的辱骂的时候，肖昱感到说不出的厌恶。

这是他出生的地方，在这座城市的最底层，阳光照不见的地方，充斥着贫穷、愚昧的味道，沾染着令人作呕的下作习气。

他的血缘里有着跟这里斩不断的联系，他也曾是浸染在这样环境里的孩子，不论他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还是站在一旁肆意欺凌他人的，都没有什么不同。

他也不知自己是觉得那些少年的所为恶心，还是同样在这里出生的自己恶心。

我知道。池朔淡淡答道，听不出情绪来，是挺不好的。

听到池朔这样的回答，肖昱的心陡然一沉。

虽然他告诉自己池朔肯定不会觉得自己跟那样的人有什么关系，但是听到他口中说出的□□，情绪还是慢慢沉了下去。

没来由地，他突然想起以前网上那些刺耳的评论。

又不是谢家的亲儿子，怕不是哪里捡的野种吧，做那种龌龊事也不奇怪啊。

身旁的池朔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把肖昱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小时候也他听到池朔轻轻说了几个字，却又顿了顿。

肖昱的心略微一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猛地有些不稳。

也被欺负过吗？

肖昱一愣，一时有些缓不过神：什么？

池朔微微皱了眉，神色有些复杂，似乎还带了隐隐的怒气：你小时候也被这样欺负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池总：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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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喜欢

肖昱先是一愣，然后觉得有些好笑。

他会被这样欺负？怎么可能。

然而他注意池朔的语气和神色，却像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肖昱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肖昱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应该担心我会不会像他们那样欺负别人。

池朔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欺负别人，我担心什么？

说完他偏头看向肖昱：更何况我知道，你不会的。

肖昱转开视线，眼神飘忽。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对话肉麻得很。

他六岁以前的记忆并不清晰，但他曾记得有一次几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叫过他野种。

他从小就没爹，自打有记忆起就没叫过一声爸爸。

孤儿寡母，还说不出亲爸是谁，不受些嘲讽屈辱是不可能的。

但肖昱从小性子就硬，第一次被人踩在头上的时候就不要命地反抗，弄得自己浑身是伤，反而把那些半大男孩们吓到了，之后也没人敢惹他。

他记得那次回家，妈妈又抱着他哭了。

他记得每一次母亲哭泣的时候，每次她哭得越伤心，他就越镇定。

长大以后一定不让妈妈受委屈，这是肖昱很小很小就有的一个模糊的概念，虽然这个想法到了如今，已经是无法实现的了。

肖昱思绪飘来飘去，忽然感觉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温热。

他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躲开，但是池朔的力道很重，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挣脱。

我刚刚看见那孩子的时候就想，如果你小时候也被那样欺负过，我一定要去把当年欺负你的人找出来，欺负回去。池朔低声说。

肖昱有些僵硬地被池朔牵着手：这位先生，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幼稚吗？

池朔低低笑了两声，作出认真思考的样子：还真有点。

肖昱略低着头，手上的温度灼得他心底都有些发热。

更何况我也不需要你帮忙欺负回去。肖昱冷笑一声，那时候我就告诉过他们谁才是爸爸。

听到这带着狂劲的语气，池朔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身旁的人，忽然觉得这趟来瑞阳是来对了。

他自打刚开始怀疑这副皮囊下的人就是肖昱以后，就一直觉得他性情变了不少。

变得小心，变得敏锐。面对自己时总是有一种对待老板甚至金主的顺从感，对谢城和他背后的谢家都恨不能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甚至面对网络上的恶评，表面上似乎云淡风轻，但池朔总能察觉到他身上隐隐透出来的不安。

而跟自己从暧昧到在一起的全部过程中，他总是作出退缩的姿态，好像一直做不到完全敞开心扉，对这段恋情也根本没有信心一样。

刚开始他猜想这是因为肖昱上辈子经历过网络狂欢般的诋毁，又被最亲近的弟弟亲手杀害之后才性情大变的，所以一直想帮他脱去伪装和防备，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没真正做到。

而来到瑞阳之后，肖昱却不知不觉间慢慢恢复了点他记忆里的样子。

难道他真正的心结并不在于谢城和谢家吗？

肖昱放完狠话，见池朔没说什么，而是一直看着自己，眼里还带着笑，疑道：你看我干嘛？

池朔摇了摇头，移开目光，笑道：没什么。

莫名其妙。肖昱嘟囔一句，偏开头。

两人沉默地又走出几步，肖昱忽然感到被紧握的手被展开，池朔的手指强行挤进去，在他手心按了按，低声说：没有人可以定义你的人生，因为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知道。

他的声音沉沉的，一下子打入肖昱的心口。

肖昱只觉心头一跳，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接着池朔又像是想起了重要的话，补充道：还有我知道。

肖昱觉得喉间一时有些发涩，半晌才闷声道：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