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昱蓦然顿住:跟长耀什么关系?
池母显然并不相信他真得不知道此事,并未回答:在我面前,何必演戏呢?池朔对长耀传媒的收购都已经进入预警期了,是打算给你代持的,你还在这装什么都不知道?
肖昱一愣,什么收购,什么代持?
收购进入预警期,也就是说池朔已经起码拿下了百分之五以上的股份,如果还要继续收购,就无疑是想要拿到长耀传媒的控股权。
如果说池朔有自己的考量,有意收购长耀传媒的话倒并不奇怪,但是他有意给自己代持,就十分说不过去了,他完全没出过一分钱,怎么能成为长耀的实际出资人呢?这么一来,等于是池朔想把自己的股份暗地里完全送给他,既在明面上说得过去,又实际上达到了送他股份的目的。
肖昱陷入了无比的震惊当中。
池母看着肖昱的神情不似作伪,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起来:你
话未说完,肖昱就转身要走,池母一挑眉叫住他:站住!
肖昱正急着想回去找池朔问个清楚,极度不耐地站住:您到底想做什么?
池母对他的态度不满到了极致,然而还有别的事要让他做,只得暂时压下火气:池朔已经昏迷一天了,你不知道吗?
肖昱沉下气来,没什么表情。
池母看不出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只得继续说:医生已经做过了全面检查,没有任何生理上会导致长期昏迷的原因,现在医生的猜测是
池母闭了闭眼,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事感到很难以接受:有可能是心理原因,他不愿意面对现实,身体就用昏迷的方式逃避。
肖昱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说医生的脑洞还是挺大的。
如果他还有在乎的人或事,或许能够唤醒他。池母偏开眼神,语气有些艰涩。
肖昱愣了愣。
原来如此。
可能不行。肖昱慢慢说道。
池母骤然看向他。
我想,您之前肯定也试过了别的方法,比如肖昱顿了顿,您惯用的一些手段,不过看您还好好地站在这,估计是杀手锏还没敢用吧。
没敢真得搭上身家性命。
这句颇具有讽刺意味的话肖昱没有明说,但是从池太太立刻变得非常难看的脸色上来看,她明白他在指什么。
如果不是发现自己无论采用什么自伤行为都无法唤醒池朔的话,池太太也不可能找上他来试图一试。毕竟要面对自己的儿子看重另一个男人超过自己,对于她而言是一件非常艰难也十分耻辱的事情。
所以,我也没有办法。肖昱摊开手,显得倒有些镇定,其实您大可不必着急,他没有把您跟他自己的后路堵死。
池母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您会明白的,您是这么聪明的人。肖昱笑了笑,只不过下次还有没有后路,就不好说了。
肖昱垂下眼:在能够自由生活这件事上,他是很认真的。
池母薄唇紧抿,死死地盯着他。
可以让我走了吗?肖昱笑了笑,我知道您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更何况我说实话,您就算现在把我拉到他面前把我杀了,他也醒不来的或者是,那就真醒不来了。
肖昱毫不退缩地跟池母对峙了足足有一分钟,池母才猛然迈开步子从他身边走过,柔软的披肩角抽打在他手臂上,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寒意。
跟上。
池母冷冷地命令。
肖昱及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只得跟上。
池太太看来还是想试试。
肖昱并不排斥,相反,此时他更想去见一面池朔。
想看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池朔经历了什么,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三楼的走廊挤了满满的医疗设备,几个医生护士垂头丧气,来来往往默然不语。
深处的卧室房门打开,池母把肖昱带了进去,让所有医生退出去。
卧室俨然已经成了个家用病房,吸氧器营养液一应俱全,用的都是最好的设备,以维持池朔的生命。
看起来甚至是有打持久仗的准备,可见池家能够找到的医生都已经束手无策了。
池母伸手推了一下他,把他推到了床边。
池朔陷进柔软的床垫与被褥中,脸色苍白而憔悴,看起来柔软得一碰即碎。
即使知道此刻的池朔正在茶蛋的身体里纠结要不要吃下去那个猫罐头,肖昱再看到他的样子的一瞬间,还是像被狠狠抓了一把一样胸口一阵发酸。
叫他。池母命令。
肖昱看着池朔的样子,对池母的怨恨猛然清晰起来,没用的。
快点。
肖昱抬高了声调,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没用的!
肖昱回过头,四处看了看,在一个像是医用推车的台面上看见了一把小剪刀。
他快走几步一把抓了过来,塞进池母手里:大不了你试试!
被他粗鲁的动作一激,池母绷紧了许久的弦一下子崩断,她一把抓起肖昱的手腕,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起白色。
肖昱跟池母对视着,看着对方的瞳孔中清晰无比的血丝,以及因为情绪波动而泛起不正常绯红的苍白的脸。
小剪刀被猛地抬高,刀尖对准肖昱的手臂。
颤抖的刀尖越离越近,在除了急促呼吸之外什么也没有的寂静中,剪刀颓然落地,发出猝然一声脆响。
所有的对峙都只是他们两人的,床上的人仍然安静地闭着眼,连呼吸的幅度都没有改变。
这是超出她理解范围的情况,她没想过会出现这种连最好的医学专家都无法解释的事,她甚至想过去求神拜佛,但又因自己坚持的世界观而迈不出那一步。
此时她才真正地意识到,事态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中了。
我说了,他给您和他自己留了后路,但是这后路不在我身上。
你走吧。池母转过身,她的教养甚至让她连滚这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肖昱转过身,没有在池朔的脸上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房间。
他怕再多看几眼,他会气得失去作为晚辈的礼貌,而对池太太恶语相向。
更怕自己心头挥之不去的痛楚越发蔓延。
出了门,一直随从的西装男人冲他点了点头,引他下楼。
肖昱微微松了口气。
他猜测池母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最后那句话应该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怕让池母以为池朔的昏迷是池朔自己做的的,与之相反,就是要她这么认为才行。
不用让她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需要让她意识到池朔能够以某种方法陷入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唤醒的昏睡,这场博弈就成功了。
作为一个局外人,肖昱清楚地知道池母绝不是一个会真得拿自己和池朔的生命当赌注的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绝不会让自己付出了数十年心血和资本的这场投资以失败告终。
只可惜,谁都知道这一点,谁都敢赌,就池朔不敢赌。
就算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在用口头威胁来胁迫他,他也不敢再多往前走一步,生怕这一步就能够把母亲逼上绝路,哪怕概率只有万分之一。
就是这只有万分之一概率的恐惧,足足桎梏了他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