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叶勉撇了撇嘴道:我又不傻,再说我现在也没那么气。
叶勉此话倒不假,他这人虽没多大气度,但是也绝不是什么斗筲之器小肚鸡肠之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他也不会一直挂在心上,不爽一阵儿也就过了。
阮云笙心内歉然,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提前打听清楚,算我还欠你们一回的。
几人自然捧场,叶勉哼哼道:下次我们走远些,我就不信他还真的能阴魂不散。
几人高高兴兴去赴宴,到了那儿,叶勉还被姜北勤逮了去应酬了一圈儿,十三四岁的达官贵子,正是刚被父母从内院儿放出来,独自去交酬的年纪,众公卿之子见姜北勤领的是端华公子胞弟,自然也都十分有兴趣。
叶璟固然是顶好,但叶勉是其胞弟,又怎么可能差得了,众人只见叶勉眉目精致,玉颜如画,人物风流灵秀,虽脸上还尚存一丝稚气,却不难预见长大后是何等俊采华逸,众公子自然愿意上前结交一番,却发现此人行事更是落落大方,性子活泼的紧,十分的讨人喜欢,不像那起子上不了台面的,一见他们就话都不会说了支支吾吾。
这等人物性格,众人自然十分喜欢,有几位公侯之子当场作邀,意为结交。
叶勉的性格十分外放,宴前就这么乐呵呵地跟着这些人聊天扯屁,倒也自觉有趣,只开宴后却傻了眼。
叶勉身边之人皆知他这人从不食羊肉,若是误食,能把昨天吃的都呕出来。
今晚儿这宴席却似全羊宴,什么落水泉(拌羊舌),烩虎眼(烩羊蹄),满堂五福(羊肚、肝、心、肺、肠),林林总总一道接着一道的上,说是北蛮前两日刚进贡来的黑山羊,肉质鲜美至极。
叶勉怔愣地看着矮案上摆了满桌的菜品,却没一个他能入口,不禁心里犯嘀咕,这难不成是针对他......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今日宴席上这些人,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山庄主人何苦为了他这个小人物,在宴品上做文章。
直到最后,叶勉看清了最后两道没有佐肉的素菜,眯了眯眼睛。
曼青叶与葵菜,他来到这大文朝唯二不食的两种蔬菜,曼青他吃了会下痢,葵菜他吃了会过敏,满身刺痒。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勉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几下,杏眼圆睁瞪向远处,只见那人和六皇子正坐在上位受人敬酒,一派安然华贵之色。
这种宴席自然少不了饮酒,只是酒还没过一半,叶勉就想吐了,他午后只顾着生闷气也没垫些点心,席上的菜品他又不能入口,空着肚子被人灌了几杯便腹火中烧,奈何他宴前交际的太好,众公子们皆想与他对饮两杯,魏昂渊李兆几人替他挡了几杯,却也不好做的太过,把人给得罪了。
酒到下旬,叶勉推辞不过,又仰头干了沈岳章敬过来的一杯酒,此时叶勉白皙的脸上已经染上薄薄一层绯红,眼角也淡淡朦晕,被酒汁润泽过的淡红唇珠如露水打湿的桃花瓣一般。
众公子见他这副生动之极春水碧波一般的模样,却都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拉着他不放纷纷欲敬酒与之交谈话好。
又是几番过后,叶勉终于忍不住推开众人,跑去了恭房。
一边的姜北勤站在桌边愣了一会儿才一拍大腿。
坏了!
赶紧也追了过去。
第28章厨房
叶勉跪在恭房的青石地上,抱着恭桶吐得十分狼狈,魏昂渊和阮云笙几个除了搂着他帮他拍背,却无他法,都急得不行。
刚进来的姜北勤吓坏了,问他们:勉哥儿他是不是没吃东西,怎么就敢空腹喝酒?
魏昂渊正无处撒火,站起身来就气急败坏推了他一把,怒道:你现在才想起来他不食羊肉,刚你朋友灌他喝酒的时候,你在干嘛?现在倒来问我们,到底是谁先认识他的?
姜北勤有些羞恼,他刚喝了不少酒正上头,且他素来厌恶魏昂渊,这么被他推了一把,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踉跄站定之后就想还手,幸好跟过来的小厮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几人正闹呛着,就听叶勉跪坐在那边大着舌头哼哼唧唧:别他妈的吵了!兄弟们快跟着我抄家伙,打死那个......
叶勉话没说完,就一歪头没动静了,抱着他的阮云笙皱着眉冲他们喊:你们快别闹了,这家伙是醉大了,快弄回去。
叶勉是被饿醒的,坐起身时,脑袋还有些宿醉的刺痛。
几时了?叶勉揉了揉眉心,声音略有些哑涩。
戌时刚过。
躺在他身侧拿着一卷书正在看的阮云笙也坐起了身子,反身递给他一杯暖茶,看他喝了才问他:可还难受?
叶勉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狂灌了两口润泽了脾胃,才舒爽地叹了口气,说:倒还好,只是有些饿了,刚才梦里在吃梅粉炸鸡排。
阮云笙哑然失笑道:那是什么鬼东西,怕还是没醒?
叶勉坐在那里,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场梦怕是醒不了了。
说话间,魏昂渊、李兆和温寻都打各自卧房披了衣裳出来。
李兆吩咐小厮去取吃的,回身也蹦上叶勉的床榻,搂着叶勉的肩膀,笑着逗他:勉哥儿待会儿吃饱了,就说去砍谁?兄弟九环金背大砍刀都让人备好了。
啊?叶勉愣在那里。
众人抖着肩膀狂乐。
李兆就站在床上把叶勉怎么说醉话学得惟妙惟肖,讴得叶勉如此厚脸皮的人都有难为情了,心想这幅身子的酒品可真不咋地,以后可得少沾才是。
还好丰今回来的及时,打断了几人取笑他主子为乐,叶勉跳下床看了看菜色,倒是十分高兴,都是他平日里惯常爱吃的,尝了一口鸡丝粥,里面放了些许麻油,更是满意地拍了拍丰今的小胸脯,没白疼你,我现在爱吃什么你倒是都记得清楚。
丰今忙摆手道:这些俱是荣南郡王让人准备的,厨下说在一直在灶上温着,就等我们这边来取。
叶勉一时怔忪过后,呸呸呸连吐了三口,拿手背抹了抹嘴气道:他给我准备的,你也敢端给我,想毒死我不成?
叶勉头一回和丰今发这么大火,小孩儿吓得眼眶都红了,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阮云笙摇头失笑,哪就至于下毒了,再说你一三品官的嫡子,别说他一郡王,就是太子也不敢啊。
叶勉把碗往前一推,冷着脸道:那也不吃他准备的东西,饿死都不吃!
几人无奈,魏昂渊踢了丰今屁股一脚,没眼色,还不赶紧去厨房再让人做一份过来?
丰今挪了挪膝盖也没起来,抹着眼泪委屈道:刚厨房的人就等着咱们去呢,把膳食给我摆装好,厨娘们就都回家了。
那你就不会让庄子里的人去叫?魏昂渊满脸不耐烦地教训道,我看你家少爷是待你太好,你把自己都当半个主子了不成?这点子小事还用主子教!
李兆也在一边摇头说:可不是?这要是我屋里伺候的,早被我娘赏几十棍子赶出去了。
叶勉本意也不是教训下人,把吓得瑟瑟发抖的丰今拽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无力地说:算了算了,我这气都被气饱了,哪还吃得下,你们陪我出去透透气,我胸闷得慌。
繁星当空,月色正好。
还不到仲夏,夜晚到底是凉的,几人披了薄披风,沿着青石甬路一路谈笑,路两边的景致却是从未重样,就算无人相陪,断也不会让人无聊。
润凉的空气混着满山遍谷的桃花香,清新入肺,叶勉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神清气爽,同行几人亦心旷怡然。
如此夜晚,叶勉忽然就想起上次在行思阁挨了罚,独自走夜路回启瑞院,半路把侍童墨拾当成鬼的糗事,便当笑话说与他们听,果然几人都乐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