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叶勉在宝丰院刚沐浴好换了衣裳,宝年从屋外跑了进来,小声道:听小丫头说,正院儿里夫人和老爷又闹起来了,这回吵得可凶了。
叶勉一愣,问道:因个什么?我爹又要纳妾了?
宝年摇了摇头,把人都赶到院子外头站着呢,夫人身边的几个老嬷嬷在守着,谁也没法过去打听。
叶勉皱了皱眉,长辈吵架,他们当小辈的不好往前凑,如此不能打听,他倒也没有办法,只能待到明晚下了学再去他娘那里请安,问问他那爹又怎么欺负他娘了。
叶府的正屋儿里,邱氏砸了桌上一整套的青花细瓷杯子,抖着手指着叶侍郎的鼻子骂道:叶恒,你要是敢把我勉儿给了他们,我就跟你们家拼了我这条老命!
叶侍郎站在一旁叹气,去扶老妻的袖子,被邱氏一把甩了出去。
叶侍郎叹道:唉!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大哥也就是今晚这么一提,又不是定准的事,你动这么大气做什么?
邱氏呸地一声啐在他脸上,骂道:他倒是有脸提!当我勉哥儿是你后院那些个贱人生下来的不成?明儿我倒要问问大嫂,他们大房是多大个脸啊?与兄弟家过子嗣,有庶子那么些个他们不提,竟提人家嫡子!如此做人,竟是像上辈子也没积德,活该他们断子绝......
你住嘴!叶侍郎见邱氏越说越不像话,仿若疯魔一般的模样,厉声斥道,胡说八道个什么!
邱氏哭的满脸是泪,气都喘不匀了,就见一个嬷嬷跑了进来,十分着急的模样,小声和邱氏说:大夫人正在和老太太哭呢......
邱氏猛地站起身,一边抹脸一边喊道:她还有脸哭?走!我们也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叶家要怎么欺负我!今儿个老太太要是也心疼那一房,我明日就带我们勉哥儿回邱府去,当我们邱家都没人了不成!
叶侍郎愁容满面地将急急往出走的邱氏拦了住,叹道:你在我们院子闹闹就行了,可去那边做些什么!再说我又没同意定了勉哥儿,谁还能将他抢去不成?
第47章大房
寿云斋里,几个婆子在各处把持的严严的,叶老夫人一脸愁云里坐在那边,脸上早已不见了家宴上的笑模样,何氏在一旁拿帕子擦着眼睛。
这么些年娘也知道,媳妇儿自打进门儿给大老爷纳了多少个了,就只那个婺州买来的妾生了个敏哥儿,我们养在正房活佛爷似的供着,奈何那孩子没那福命,何氏说到这里哭得更大声些,自打出生就就没断过药,三年前终是夭了,这三年来后院里的人就没断过新的,婺州的那些个夫人们哪个不背后笑我,如此后院那些竟也没哪个争气的再有过动静。
何氏拿帕子捂着脸哭得伤心,叶老夫人看着她,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些年你的委屈我都知道,是我们叶家对不住你,如今我这老脸也不敢去翰林府见亲家了。
何氏擦了擦眼睛,娘别这么说,叶府待媳妇好,我们何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媳妇厚着脸皮来哭求,倒也不是和您道委屈,媳妇只是心疼大老爷,他如今这年岁再指望后院那些个怕是不能了,我们如今也只有过继这一条路能走了。
叶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知道你懂事,体贴丈夫,他们这一辈,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你们那头如此,按理说从二房挑个哥儿过去是正理,只是你偏要这四哥儿,叶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先不说我和恒哥儿点不点头,你弟妹怎么可能舍得?
娘!何氏擦干眼泪,握着叶老夫人的手道:只要您老人家同意了,我自去与弟妹求去,咱们大老爷在婺州虽只是个从四品的府台,但他这些年办了不少的好差,这次回京述职定是要升上一升的,况且我也不瞒着娘说,我们在婺州虽不是京官儿,那地方却是个肥地,我们这些年别的不敢说,定是比二房家底充裕的。
并不是如此道理。叶老夫人打断她说。
娘您听媳妇儿说,何氏急急道:我懂娘的意思,这些身外物自不可与勉哥儿比,只是媳妇儿也大体知道些咱家二房。
何氏打量了眼老太太才继续说道:二房有璟哥儿这个嫡长子,庶子也不少,日后到勉哥儿手里的虽够用,却也绝不会丰厚就是了,说到这里何氏来了精神,可他要是在我们这房就不一样了,我们夫妻俩什么不是他的,媳妇命苦连个女儿都没有,如此连当年我那些丰厚的嫁妆都能一并留给他。
况且,我们俩只他一个,平日里只能疼他,也没什么偏心不偏心的。何氏拿帕子擦着眼角,小心地打量着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想了半晌,劝道:过继还是选个年纪小的好些,长大了也和你亲,你不如看看六哥儿,如今八岁,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何氏无力叹道:媳妇儿命不好,再不敢养那年岁小的,只怕我和老爷二人养不住,到时候真要是......何氏哽咽道:媳妇儿也只能去抹脖子了。
何氏带着一群婆子出了寿云斋后,身边的嬷嬷小声与她叹道:怕是难,老太太那意思是定五少爷乔哥儿最好。
何氏抿着唇,说话唯唯诺诺,一看就是养在小娘身边的,如今已经十二,性子早成了,改都改不过来。
可是这四少爷......嬷嬷为难叹道:您看那人物人品,小仙童一般的,京城老奴不敢说,只说在那婺州,再是找不出一般的,二夫人哪里会放手。
何氏叹气,我自矮身去求她,但凡她提什么,我都应她。
何氏回了侍郎府给他们备的院子,大老爷见何氏眼睛通红一脸不乐,便叹气问道:娘那边不允吧?
何氏疲累地摇了摇头,将手上带的两副玉镯子让丫鬟们褪了去,娘想让我们过乔哥儿,可是,老爷,何氏苦口道:今儿要是没见着勉哥儿,我们也就定了乔哥儿了,只是我这一见了他,我就......
不怕您骂我糊涂,何氏看了一眼大老爷道:今儿我一眼扫过去,我就觉着这就是我儿子!说道这里,何氏又开始掉泪,我要是能生养个哥儿,定是这一般模样的。
大老爷面露愧色,拍了拍何氏的手。
何氏拿帕子擦了擦眼,嘴角微微扬了下,温柔道:而且这孩子与我也投缘,小时候没显,如今大了竟还挺黏我,以后真过继了给我们这一房,我们娘俩儿定不会生那些龃龉。
大老爷垂着头,手指在梨花茶案上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氏又加了把火道:老爷信我,我这人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勉哥儿这孩子眼睛里看进去都是良善,人品定是错不了的。
大老爷叹道:这孩子好我自然是知道,你以为我不想要,只是我这弟弟竟也不肯松口,实是难办的很呐。
何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您这脸皮儿我可不用问都知道,定是在书房里摆着大哥的款儿只与他问了一嘴,他能允了才是怪事。
何氏苦口婆心道:咱们要了人家那么好的嫡子,还不得矮着些身子?待真过继过去了,我们把勉哥儿往婺州一带,您想怎么挺腰板儿不行?说到这里,何氏得意道:今年年前,璟哥儿去咱们婺州办皇差,您带出去交酬脸上多有光您都忘啦?那还只是侄子,若这回咱们领回去个这样的儿子,看那些一辈子都没见过世面的,还拿什么脸取笑我们!
何氏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什么,眯着眼睛,手上帕子绞得死紧,心里更坚决了些,定是要将勉哥儿过继来才行。
大老爷被何氏说得有些意动,微微点了点头。
叶府两房大人们如何彻夜未眠,叶勉自然不得而知,第二日下了学特意去邱氏那里问安,小心地打听着昨儿夜里的事,这邱氏哪敢告诉他,只笑眯眯地说两人因着琐事拌了嘴。
叶勉见邱氏不肯说,他做小辈的也不能刨根问底,只私下里偷偷与他爹说,要是他敢再娶新姨娘进家门,他就把那日醉月楼风尘女子的事捅出来,俩人同归于尽,气的叶侍郎脱下靴子就朝着早已跑远的叶勉砸了过去。
叶勉走后,邱氏赶紧下令给昨日守在院里的几个心腹嬷嬷,不准透漏一丝风声到宝丰院那头。
叶勉不知晓两房的这番官司,只每日乐呵呵地上学下学。
荣南郡王那头的书法课倒也没耽搁,这个庄珝做起师傅来十分认真,更十分霸道,他有一日偷懒和魏昂渊他们先去玉仙楼用了个膳才去得他那院子,因而便迟了些,庄珝倒没说他什么,只第二日这玉仙楼就歇业大吉了,气得温寻在门口捶胸顿足,这里的厨子最合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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