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骁炜被他攥着的那只手手指一蜷,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回视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风牛马不相及的反问道,之前我就想问,先前元旦在你家的时候,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什么?
你听到叔叔和我说的话,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秦苏越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一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说道,你那时候其实不太想聊那个话题吧?不然老秦也不会那么快就转开话题。
但这毕竟是你的自由。
你要是不想说,我就当作没听见那段话;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要和我聊一聊了,我再像突然想起这回事那样听你说。
秦苏越眨眨眼,看着面前丁骁炜愣愣的表情,有些狡黠的笑起来,比如现在。
丁骁炜似乎是被他这番话温柔的堵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唯独目光深深注视着秦苏越,从他五官上一寸寸滚烫而细致的打量过去,仿佛在用视线的触角摸索,记取,再用很久的时间慢慢描摹一副工笔画。
他多幸运,丁骁炜心想,他多幸运,才能够遇到这么一个人。
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
他就这么注视着面前的人,从刚才起一直翻涌不息的心境忽然就不着声色的平静了下来。
我爸妈一年半之前离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第六十四章
其实在搬走之前就已经有预兆了,不过我那时候没发觉,而且他俩也经常外派出差,总之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没过多久我爸就另找了一位,我跟着我妈过,我妈在我高二那年也组建了新的家庭。
丁骁炜说这话时语气放的又低又沉,秦苏越揣摩着他的神情,思索片刻,试探性问了一句,所以,新家庭给你气受了?
丁骁炜立即嗤笑道,怎么可能,你男朋友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秦苏越意味莫测的,这可不好说。
丁骁炜嘶了一声,伸手在他额角示威似的弹了一下,什么不好说,再说一遍?要不今晚给你亲身实践一下?
秦苏越赶紧告饶,不用不用,你继续,继续。
丁骁炜瞟了他一眼,这才接着说,他们结婚之后就搬到一块住了,我懒得天天和那个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之后没多久就搬进学校住宿了,我妈也同意,觉得封闭式住宿不容易分散学习精力,所以以前也就周六周日能见上一面。
他顿了顿,最后又总结一句,反正就是关系不太好。
秦苏越暗忖,难怪平时很少见这家伙和家里人有什么电话联系。
他从十月份搬进来,到目前为止也快有四个月了,可除了一开始脚踝受伤期间见过丁骁炜主动给他家人去电话,其他时候基本再也没见到过。
秦苏越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和阿姨独处的原因?
不,丁骁炜沉声道,五指收拢,稍微使劲回握住了秦苏越的手,我和她说了我们俩的事。
秦苏越倏地眉梢一挑。
可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丁骁炜像是担心他误会些什么似的,已经飞快的接下去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早就知道了,我只是前段时间直接和她坦白了现在和你在一起这件事,不过她一直都不同意,不然我去年上半年就回来了,而不是拖到高三。
秦苏越一瞬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又或者说,是不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情绪,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段话。
说实话,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又或许说,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迟早会演变成眼下这样。
但当从丁骁炜口中听到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的,微微有些失落。
可能是他那一直以来都十分宽容开放的家庭环境过深的影响了他,让他误以为大多数家庭都抱持着和他家一样的态度与想法,却忘了这世界迄今为止依旧充斥着种种不理解的偏见、误解与歧视。
家人与朋友的坦荡支持,让他暂时忘却了这条路上更为艰难磋磨的一面。
秦苏越一直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就一直维持着那股无言的沉默,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秦苏越似乎终于组织好了种种情绪与语言,总算开口打破了空气中逐渐凝滞的氛围,阿骁,这件事需要你和阿姨两个人好好谈谈,我没办法帮你太多。
这事要说是家庭问题也是,说不是也可以不是。
但除却观念封建与开放之间的矛盾冲突,归根到底,这还是一对母子之间的争执。
不用,你不用做些什么,丁骁炜伸出手,越过摊开一地的行李,像是试图汲取一些温暖而强大的支撑般,用力把秦苏越搂进怀里,只要你别走。
这将是我最初及最后的力量。
只要你还在。
秦苏越由着丁骁炜如同要把他彻底揉进自己骨血里那样抱着,揉了揉他的后颈,笑着道,我一直都在啊。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
穆青从厨房端出两个马克杯,一杯是热气腾腾的煮牛奶,另一杯则是刚刚冲泡好的茉莉花茶。
她端着杯子走进书房,把其中一杯放在只亮着一盏台灯的书桌旁,休息一会,喝两口牛奶吧。
书桌前的男人抬起头,朝她温文尔雅的笑了笑,谢谢。
穆青手里捧着芬香缥缈的花茶,她把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摘了下来,吹散水面上摇晃浮荡的嫩白花瓣,抿了口茶水,过两天我要回S市一趟。
男人把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关上,上半身放松的靠进真皮椅背里,都快年关了,你们公司还外派出差?
穆青摇摇头,不是,我回去看看骁炜。
似乎由于地理位置变得肉眼不可见的遥远,骁炜这个名字留存在脑海里的印象也逐渐模糊起来,以至于男人稍微思索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哦确实,咱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那孩子了。
穆青却没有遗漏他刚才那一瞬看似不经意的停顿,她眯起眼,掩在雾气后的眼神刹那露出锋芒,你刚才在想什么?
太久不见,所以已经忽略掉他的存在了?
男人张了张嘴,看口型那一瞬间明显是想下意识地辩解,然而话未出口,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眼书桌旁站姿笔直的穆青,最终还是把默默把借口咽了回去,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了,一不小心就
穆青冷冷打断道,我的工作难道就比你少了?谁不是天□□九晚五的上班?
眼见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差,男人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最近确实是压力太大了,项目组那边逼得紧,骁炜又在外地读书,不像以前那样每周都能见面,我真不是故意的。
穆青只是沉沉看着他。
男人原本还想再说上几句,然而他中途一抬头,正好撞上后者黑沉沉的视线,已经打好腹稿的话顿时一记急刹车,全都卡在了嘴边。
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下来。
书桌角的台灯流淌出柔和的橘黄色光晕,与马克杯上氤散的雾气纠缠在一起,在这寒风呼啸的夜晚里应该是极其温馨的画面,可不知为何,现在却沉重的像是被冷水浸湿的棉花捂在了口鼻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男人快要无法忍受这过分沉肃的空气,正准备开口,就听穆青先他一步说道,我后天中午的飞机,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的去机场。
说罢,穆青端着杯子快步往外走去,男人匆忙从转椅上站起来,我和你一块回去,我现在就买机票!
不用,穆青打开房门,在地面逐渐扩大的扇型光斑中沉声道,我的儿子,我自己回去见他。
**
秦苏越说是除夕才搬回家住,实则从学校回来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往家跑。
有时候是因为起床晚了,秦苏越懒得再去附近的市场买菜,干脆直接上楼拿自家冰箱里的存货;有时候则是被叫回去帮忙打扫卫生,而每当轮到这个时候,丁骁炜也基本不能幸免。
陈轩薏的公司要到除夕夜的前一天才正式放假,但所幸秦峰没有再天南地北的到处飞,他老人家元旦回来了一趟,没待几天就马不停蹄的走了,然后前几天又悄咪咪飞了回来。
因此在陈轩薏为了过个好年而在公司忙的头昏脑胀时,家里小至贴春联糊福字,大到采买年货大扫除,都由秦峰一人全权负责。
四天后。
陈轩薏加班加到快不知今夕何夕,好不容易才从公司那个死刑场走出来,车都准备滑进小区的地下车库了,这才想起家里已经没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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