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骁炜,
一直在厨房装小聋瞎的秦苏颖,
秦苏越反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还怔愣着的丁骁炜怀里一扔,什么也没有解释,转身就往楼上走,小小,换身衣服,待会和我下楼一趟。
啊?什么?秦苏颖一头雾水,要下哪里去?
楼下,丁骁炜家。
咱们下去干什么?
秦苏越步伐不停,搬家。
秦苏越雷厉风行的行动效率在这一刻得到了堪称淋漓尽致的发挥,丁骁炜刚把怀里的外套披上身,秦苏越已经换好一身装备下来了,秦苏颖稍慢他一步,等前者快换好鞋了,她才蹬蹬蹬的从楼上跑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一个箱子够不够?你俩的衣服多不多?
秦苏越,没事,下面还有一个,就在卧室衣柜靠墙那边放着,不够就拿那个。
只用收拾大卧室?要不客房也搬了?
那个不用,客房主要是我的东西。
丁骁炜看着这对兄妹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商量起来,先是懵了一下,随即才明白他们谈论的内容,要去搬行李的话我和你们一块吧,我妈她
还不等他说完,秦苏越就语速飞快的打断了他,不用,我和小小就够了。
秦苏颖三下五除二的穿上运动鞋,紧随着秦苏越出了门,关门前还不忘朝丁骁炜喊一句,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帮你这一次!记得请我喝奶茶!
下楼路上,秦苏越最后和秦苏越确认了一遍作战计划,就按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样做,速度一定要快,懂?
秦苏颖把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懂懂懂!
十分钟后。
丁骁炜还在琢磨自己要不要也跟着下楼一趟,才关上没多久的门忽然又开了。
这么快?!
丁骁炜一惊,扭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秦苏颖呼啦一下用力拉开门,连插在锁孔里的钥匙都来不及拔,两手抡着行李箱猛地往里一扔,然后反身又急哄哄的往下跑,十几秒后又扛上来一个箱子,人还在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上窜,扭头就朝楼下喊,哥!跑!
楼下隐约传来激烈尖锐的争执与斥骂,给我还回来,滚出去!之类的话连珠炮似的接连不断,甚至不时传来某些物件被碰倒砸碎的动静,整个楼层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音响,把所有声音都无限度的放大、再放大。
随着秦苏颖这一声大喊,几秒钟后,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房门重重关上的巨响,随即另一道脚步声迅速响起,自下而上,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
这边秦苏颖一早就握住了门把,只等秦苏越一个箭步窜进门内,立即动作飞快的一关门!
砰!
世界顿时重新恢复安静。
丁骁炜看着两人全程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间只剩下目瞪口呆,你们两位是去抢劫了吗?
那、那你以为?秦苏颖累的话都说不利索,气喘吁吁的靠在鞋柜上,缓了片刻才接上下半句话,不是我说啊,你俩到底干什么了才把阿姨招惹成这样?那架势,要不是我哥一直给挡着,我怕不是要被生吞了。
丁骁炜的目光倏然转向秦苏越。
秦苏越却没有看向他,稍微休息了一会后,拖上行李箱就往楼上走,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岁好吧?秦苏颖嘟囔道,随便把鞋一蹬,又扯着嗓门问道,要不要帮忙啊?
不用,让丁骁炜来,你休息去吧。
丁骁炜带着另一个行李箱上楼时,刚拐过楼梯口,就看见秦苏越的房门大开,而他本人正盘腿坐在敞开的行李箱旁,一件件整理一大坨破烂抹布似缠在一块衣服。
丁骁炜推着行李走过去,怎么这么乱?
能给你收拾回来就不错了,秦苏越把卡在好几件衣服里的腰带□□,往旁边空地一扔,之后记得请小小吃顿好的,这回要是没她,还真不一定能行。
丁骁炜嗯了声,把手头上那个箱子往角落一推,自己蹲在秦苏越旁边,自觉帮忙整理一片狼藉。
两人短暂的陷入一阵无言。
秦苏越从始至终都在专心致志的整理衣物,丁骁炜把两人的衣服分门别类的叠好,他就一件件的往衣柜里放,除了偶尔让人把掺杂在衣服里的衣架递给他,其余大多数时候都不发一言。
两人默契值高,转眼就收拾好了一箱,秦苏越转头把另一个行李箱拉过来,那个行李箱是小小的,放在一旁,我待会给她放过去。
哦,好。
丁骁炜看着秦苏越埋头忙碌,新一箱衣物很快又摊在他眼前,丁骁炜一边把拧巴成一团的外套解开,一边佯装的漫不经心的问,你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秦苏越,嗯?什么时候的事?
就之前在门口的时候,我和你解释为什么被我妈赶出来之后,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没有。
丁骁炜眼神微微一眯,真的没有?
真没有。
话说到这里似乎就进了死胡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细碎动静,悉悉索索,偶尔响起一些拨开衣架时的碰撞声,衬得整个空间安静异常。
最终,丁骁炜率先开口道,看你之前那样,我还以为
以为到一半,他忽然卡壳了一下。
秦苏越转过头,以为什么?
丁骁炜停了片刻,张了张嘴,却没有续上那半截断掉的话。
以为我吓了一跳?
秦苏越弯腰拿起丁骁炜撂在膝盖上的一件衬衫,转身放进衣柜,自问自答似的接着道,嗯,确实是吓了一跳。
丁骁炜一愣,随即不可置信般的抬起头。
秦苏越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看起来像那种对象凭空消失以后还会很平静的类型?
丁骁炜结巴了一下,不是,我我以为,你不太会担心这种事。
为什么不担心?秦苏越的语调平稳,和往常说话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字里行间的意味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要是真的被你妈强行带走了,那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松手,你要我再像三年前那样,对着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崩溃吗?
丁骁炜呆呆看着他。
更别说之前你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却一个都没有回拨过去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就只能看着那一长串未接电话,想你想到发疯了。
所以说,秦苏越捡起行李箱里最后一件上衣,浓密如鸦羽的眼睫在鼻梁附近扫下一圈扇型的阴影,幸好你没走。
幸好你还在。
丁骁炜就像一截木头桩子似的愣在地上,维持着盘腿坐着的姿势,像是一瞬间参透佛理,就地飞升入道了。
秦苏越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动作了,一件衣服攥在手里也不叠,眉头一皱,轻轻踢了他一下,坐着发什么呆?还不赶紧收拾?
那一踢下去,丁骁炜才像是堪堪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目光先是聚集在手里那件衣服上,随后才抬起来,直晃晃的看向秦苏越。
随即,他一把攥住了秦苏越的脚踝。
秦苏越一个趑趄,赶紧扶住身旁的衣柜门,干什么你?
丁骁炜不松手,手里攥着的力气又紧了几分,轻轻道,我好想你。
从你走的那个晚上,直到今天见到你之前,我都一直在想你。
秦苏越被他牢牢捏着脚踝,却好像被他一手捏住了致命要害,以至于连呼吸都紧绷起来。
丁骁炜的指腹缓缓婆娑着手里那截骨节鲜明突出的脚踝,语气又低又缓的,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飘飘然落在人心口上,那家里全是你的痕迹,你一走,那些影子就开始四面八方窜出来作怪,我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少些什么而我妈越逼着我做出选择,我就越容易想起你,以至于到最后,我一边和她吵,脑子里却全都是你的身影。
动的,静的;故作冷淡的,温存柔软的。
从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的问几点了,等他一回头啪嗒,亮如白昼的灯光忽然从头顶洒下来,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搭在开关上,边摘下背包边往里走,而他欣喜的正准备迎上去,双手却毫无征兆的从那道迎面而来的身影上穿过他一愣,再一转眼,那雾似的人影又出现在沙发上,肩上已经披上一件家居服,手里捧着大半盘子坚果,靠在抱枕上朝他招手,新鲜的松子,尝一口?
各种各样的秦苏越不断浮现,各自喧嚣着从身边经过,似真似幻,忽而近在眼前,忽而又远在他方。
而他仿佛陷入一座隔绝天地的迷宫,未知归处,只一味地在里面兜兜转转,迷途却不知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