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春雨,落英缤纷。
银杏站在树下,一眨不眨盯着他。
看绯色花朵从树枝落下,在他剑尖四分五裂。
银色的刺绣花纹已在微光下模糊不清。姜晨今日未着广袖华服,只是一身简单利落的白色收袖短襟武服,同平日那般文弱谦雅的模样又另有分别。手中剑光四散,缓若清风徐来,疾如惊雷辰光。
剑尖扫过之处,剑气炸裂,落在地面,剑痕交错,一地扬花。
剑随心动,心随剑动。
这本是用剑之人坚守。
但他收剑之时,神色淡漠寂然,全然不似一个剑客。好像他的行动与心已分做两半,无论行动如何,心却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漠然。手中长剑染血,他却在视若无物。
可看清楚了?
银杏手中长剑微紧,凝神道,是。
姜晨手一松,长剑直直插在地上,剑刃映出绯色落花。
自己练吧。
他转身离开。
银杏望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会,点了点头,是。
姜晨站在院中的长桥之上,明明用不到,却总觉得眼睛一阵的疲累。他闭了闭眼,随手抛落桥栏上放着的鱼饵。
水底鱼群争食搅起的水声阵阵。
万物皆求生,追根究底不过生死,人与他物,有何分别。
他指尖微动,桥下流水升腾起一团水球,其中一条金灿灿的游鱼。
忽而听到丁枫声音响起,公子!
姜晨手一松,水球啪落下去,那条鱼砸在浅水的石块之上,挣扎了下,便一动不动了。
姜晨似有所觉,垂首望了望水,便转向丁枫,平平淡淡,说。
丁枫低头,脸色难看,失败了。
姜晨并未意外,听他语气失落,只是道,不出三日,他会找你。他忽而指了指池中那条砸晕的鱼,今晚鱼汤,有意见么?
丁枫一怔,继而果断摇了摇头,没有!属下这就去做!
虽然这种鱼,本是拿来看的,味道绝不怎样。
感叹完毕,才意识到,自家公子内力已长进至此。以力御水,可不是有形的摘花飞叶伤人那般简单。流水无形无相,没有深厚的内力,绝不能轻易控制。
而看公子,明显还游刃有余。
近日你武艺疏松,先去找银杏,试试剑法。
他的语气仍旧平静,丁枫却忽觉心头一凉,二话不说跳进水里捞起那条被指定的鱼抱在怀中,运起轻功逃也似的跑进桃林。他敢保证,若还不走,等会试他剑的就不是银杏,而是公子本人了。
第155章蝙蝠公子(十二)
依着丁枫对慕容青城的看法,在其病愈之后,必将收权,制肋慕容还恩。做绝一些,将慕容还恩的姓氏收回杀人夺位之类的行为也不无可能。
这并不是说这个姓氏如何尊崇高贵专用,只是对慕容青城这般权利**极重之人,绝不会容忍一个曾坐上家主之位的外姓表弟还冠以慕容姓氏。
令人意外,如今他却分毫没有要动慕容还恩的意思。
甚至慕容还恩前两日有意归还家主之位,都被慕容青城以病体为名推脱了。
据闻当日言辞之恳切,真堪为孔融让梨的最佳传承典范。
丁枫一目十行扫完,指尖一收,信纸被搓成粉末。他才放了手中的信鸽,神色微缓,直冲花树下一坐,看着一只圆滚滚几乎看不清腿的兔子在眼前蹦来跳去,伸手抓了长耳朵发泄般的揉揉捏捏,拎起兔子耳朵晃了晃,正对上那双红彤彤分外无知的眼睛,咂了咂舌,不知者,大幸也。瞧瞧这模样,一个冬日来不知长胖了多少斤,洗洗就能宰了上桌。
兔子不堪其扰,他手一松,就溜得没影了。后脚踢飞的泥土溅了丁枫一身。
丁枫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拍了拍。若不是公子突发奇想那一日留它下来,它早变成人腹中肉块。
欺软怕硬的小畜生。
只敢对他这般,若是对公子,那可叫一个乖巧听话
不过
他想起收来的消息,不大确定是否要告诉公子。
无争山庄已近乎退隐江湖,为何此时偏偏传来老庄主插手嫁衣神功之事而且对方还把注意力放到琅轩头上天知道嫁衣神功跟琅轩真的半点关系也没有。
之前销金窟做的生意大都是这武功秘籍,被怀疑也无可厚非。但琅轩已是明面的交易之所,与销金窟的关系更是被他亲手抹的一干二净。老庄主暗中调查琅轩,究竟是巧合还是
丁枫拍了拍额头,颇有些惆怅。
银杏已将剑法演练一遍,见丁枫心不在焉,问道,何事?
丁枫瞥她一眼,摇了摇头。
银杏道,可是有那位宋姑娘消息了?
丁枫又摇了摇头。
李姑娘伤重未愈,却如此担忧这位宋姑娘,当真深情厚谊。
丁枫:
若是没记错,上次公子也说过,深情厚谊
不知为何,总觉得在他们这里,深情厚谊不像是夸人褒奖的词儿
日前公子出门,拎回来的幼童,可查清楚了?
银杏:与无争山庄毫无关系。依我看,极有可能是东瀛身法。那般扭曲的身法,极像是东瀛伊贺谷所训练的忍术。
丁枫擦了擦手中长剑,似有所思,近来江南东瀛之人颇多,想来是因玉剑山庄同史天王姻亲之事。若多上这么一两个也不会引人注意。弄玉班恐怕已被逼急了。
银杏点头,再加一把火,就该倒台了。她仰了仰头,话说,咱家公子似乎不大喜欢弄玉班的作风
丁枫颇为疑惑,何以见得?他为何完全没有感觉
银杏:这是直觉。
丁枫哈哈笑了声,女人的直觉吗?
银杏:再给你一次机会。
确认过眼神,是杀气
枫错了。丁枫收剑回剑鞘,认真肃穆回道,枫当认真聆听杏姑娘谆谆教诲。
银杏呵了一声,剑尖一挑,树下脚边的花篮顺着剑身溜到她臂上,她挽好了,抚平了裙边褶皱,指着那条鱼,医好那位李姑娘后,速速动身吧。你以为这小院子还能留多久。近几日的杀手暗探,又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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