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想回答。倒是三清笑眯眯走过来:哎哟小顾禾!来让我抱抱!
三清一把抱起小孩,却在他身边蹲下来:小顾禾,这是谢逐流,比你大,你该叫声哥哥。
小孩不甘不愿道:哥哥!
又对他道:这是谢皇后的儿子。
谢皇后他知道,是那个把他带回宫的,温婉和煦如母亲的女人。
他这才缓和了神色。
三清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
风吹起满树花瓣,转眼便是十八年。种花人和看花人都已不在,可他终究回来了。
桃花春易老,故人心未变。
第5章
自从潇湘夫人日益受到皇帝的宠爱,在回鸾殿当差便成了宫女太监们争夺的热点。
然而这位传闻中骄纵跋扈、行止无状的夫人却一概不要人伺候,只给众人留下神秘的遐想。
黎明时分,回鸾殿内照旧无人伺候,只有窗外有夜莺叫声。那小鸟左右翻腾,胆子颇大,竟然直接从窗户飞了进来,停在桌上。
桌前坐着的正是叶婉儿,她瞥了夜莺一眼,伸手从自己下颌揭下一片薄薄的**来,微弱的月光映照出他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男人,眉目深刻,瞳色深蓝活像个俄罗斯混血。他揉了揉脸,掏出纸笔开始写信不过从字迹来看,更像是在画符。
男人写完信,把信纸团好塞进夜莺腿上的竹筒,提着小鸟的脖子端详片刻,自言自语道:姓阮的哪来的这么多破玩意儿。
夜莺歪着头看着他。
男人面无表情:看屁看,再看把你炖了。
夜莺朝他叫了一声,男人笑了笑,抬手让它飞走了。
男人撑着头在桌边假寐,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近日所见所闻。
大概是因为去了天一殿的缘故,他还想到了师父三清道人。他想起三清把那封密诏随手扔给他,然后一边烤着自己的红薯一边道:顾成林要死了,叫你回白玉京照顾他儿子,你去不去?
他愣了一下:我?
三清抬头,苍老的有些浑浊的双眼盯着他:你以为我教你百家之术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一天。
他沉默着。
三清开始剥红薯:哎,回去也挺好,加官进爵吃香喝辣,小顾禾傻不愣登的,你心眼又多,还不是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说完嘿嘿笑了起来。
顾禾?他脑海里浮现起那个神色傲慢,特别爱哭的小孩。
三清唏嘘道,他们老顾家国运已尽,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你。三清看了看他神色,不过你也可以不去,反正顾成林都要死了,也没人能治你抗旨不遵,爱谁谁吧。
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柴门咯吱直响。
谢皇后薨了有五年了吧。他突然道。
三清斜他一眼:我再次警告你啊,谢芸大你20岁,和顾成林恩爱不移,别心心念念了。
他冷笑:师父,你心中邪念太多了。
说完起身整理行李。
你真要去?三清在他身后问。
他轻轻回答:总要去报恩。
他一路星夜兼程,同时尽可能地搜集白玉京的消息,这才发现顾禾已是身处险境
先帝武功不凡,何方高手能突破大军保护,在顷刻间打败先帝并取他性命?何况先帝身边两员大将赵政和杨怡都毫发无伤。
先帝一死,小皇帝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处理手握重兵的权臣?
还是靠哭吗?
可是会耐心哄他,帮他收拾烂摊子的人都死了。
结果出乎他意料,小皇帝比他想象的更加没心没肺,如此境遇下,还和天香楼的花魁纠缠不休!
天香楼,那是阮山白的地盘。
他想起阮山白这个人,抽了抽嘴角。
这人出身太原豪族阮家,却自小性格古怪,好跟三教九流之人厮混。当初他在太原街上坑蒙拐骗时,这位小公子大概是吃饱了撑着,又或者是年少叛逆,非要脱下锦袍换上布衣,跟他们去胡闹更奇怪的是,阮家居然也不管他。
后来他随三清云游四方时,曾回太原一趟,彼时阮山白大概叛逆期已过,终于回到正轨,读书写字,衣不染尘,笑得君子端方。
结果没想到骨子里天性难移,不知道怎么搞的,去开了个窑/子,还扯上了皇帝!
这厮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欠收拾。
谢逐流的思绪被报时的鼓声打断了,原来已是卯时,天光大亮。
他于是不再多想,抬手戴上面具,又变成了那个潇湘夫人叶婉儿。
他推开门,一路往太和殿行去。走至太和殿前,正好和巡逻的杨怡狭路相逢。
面对皇帝宠妃,杨怡不得不停下来行礼:夫人。
杨怡身边的秦少英看到梦中情人,眼神发亮:夫人!
夫人我们又见面啦!夫人你还记得我吗!夫人你看我一眼啊!
然而潇湘夫人并没有看他,只是打量着他们杨统领,目露讶异:没有想到龙骧卫统领春蚕剑杨怡是个女人。
杨怡三十有余,身材高挑,一身银色轻甲,腰间一柄细细的长剑。此时神色淡淡地回答:我也没有想到,天香楼的人不去纵横江湖,却喜欢以色侍人,自甘堕落。
潇湘眨眨眼:那也没有办法,谁叫我和陛下一心相爱呢。
杨怡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潇湘冷笑一声:这话也送给你。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带刀,只剩一个懵懂的秦少英在一边挠头。
半晌,潇湘深深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杨怡沉默着,却见魏公公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看着潇湘的背影,神色忧愁:杨大人,陛下简直,简直就是为了女人昏了头!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自从这个祸国妖姬留在皇帝身边,他们天真善良无知正直的皇帝便被带歪了,由着这女人胡来。很快,太和殿便在这女人掌控之中,连他的话也未必管用了。
杨怡抱着手臂站在阶前,还是神色淡淡:陛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魏公公更忧愁了:杨大人啊,陛下又不是先帝!我看陛下还是一副孩子样,昨日他不要人伺候自己穿衣服,结果连正反都没分清;还有前几天和潇湘夫人搞什么烧烤,差点把太和殿烧着了哎哟,我怎么能放心呢!
杨怡不以为然: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他爱怎么烧就怎么烧。有什么问题吗?
魏公公:
他差点忘了,这位一向是个行为古怪的。恐怕小皇帝的种种异常,在她眼里都没什么不对。
魏公公瞬间觉得整个皇宫只剩自己一个正常人了:不行,我得去找宴太傅。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宴文傅?杨怡挑了挑眉,先帝丧期终于过了,他正忙着过他的寿,估计没空管这事。
魏公公愣了下:怎么会?他怎么可能看着陛下走上歪路而坐视不理?
谁知道这帮文官在想些什么,杨怡神色有些冷,所谓明哲保身他们的为官之道,实在可笑。
魏平安听了十多年文臣武将之间的互相唾弃口诛笔伐,此时便只当没听到。见他沉默,杨怡又看了他一眼:告诉陛下,那个谢逐流昨晚到了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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