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抱怨着,伸手拂开枯枝,动了动身子,艰难地把头从枝桠间探了出去
然后和门边的赵政对视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他不是走了吗!系统吓得尖叫起来。
顾禾也没好到哪去,脸色煞白,活像是看到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一般:你、你
我等候陛下多时了。赵政好整以暇道,跨步从廊前走了下来,走进了院中。
他细细打量着顾禾,笑了:陛下可真狼狈啊。
顾禾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大概是天命吧。赵政含笑以对。
我不信天命。顾禾冷静道,是因为这附近只有这一座宫殿?是惊起的飞鸟?可你就算肯定树林中有人,又怎么肯定那就是我而不是魏平安呢?
赵政看他一眼:因为我觉得以魏平安的脑子,还做不到毫无痕迹地抹去自己的脚印。他一挑眉,说起来,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顾禾淡定道:你猜?猜错了就放我走如何?
赵政大笑起来,笑罢一刀把顾禾面前的树木通通砍断:陛下当我傻吗?
他眼中闪着冷冷的光,又是一刀,擦着顾禾的脸颊砍在树上:陛下若想死的痛快一点,便下禅位诏书罢。
顾禾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任树上积雪落入自己衣襟,打了个寒颤:其实谁做皇帝我是无所谓的,让给你做也不是不可以。
赵政依旧是冷冷望着他,没有说话。
顾禾轻叹口气:可听你这意思,我即使是写了诏书,也得死横竖都是死,对不对?
赵政嗤笑道:陛下想活?
当然。顾禾扁了扁嘴。
赵政审视般望着他,顾禾坦然地看回去。
半晌,赵政扯了扯嘴角:陛下想活也不是不可以。写了诏书,我便答应让陛下活下去。
顾禾眼巴巴瞅着他:怎么活?
在三清殿中过一辈子如何?赵政淡淡道。
顾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想活,就是想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吃什么吃什么。你若要软禁我,那我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赵政神色冷漠:写诏书,软禁或是自刎;不写,剥/皮/凌/迟。陛下自己选罢。
顾禾沉默良久,怨念地喃喃自语:我还没来得及睡他一次呢唉。
他抬起头来,深深看了赵政一眼:我选
顾禾!!!
门边传来一声暴喝,那人双眼湛蓝如宝石,瞬间捕捉到顾禾的身影。他飞身而来,摆脱掉这一路的尔虞我诈,风霜雨雪
谢逐流长剑出鞘,剑如神光,携着漫天风雷
赵政猝不及防之下,连忙暴退几步,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谢逐流抬手揪了一下顾禾的脸颊,转过身来对着赵政,冷冷道:敢动你谢三爷的人?
顾禾心下泪流满面,什么体统脸面都不想要了,只想嘤嘤嘤哭出声。
赵政横刀身前,死死盯着顾禾:好一个缓兵之计
顾禾真诚道:对不起,你给的选择我都好好考虑过了但我还是想活。
赵政大怒,却见谢逐流先手发难,两人一刀一剑缠斗起来,内劲荡起点点飞雪、片片落叶,整个小院中都是一片狼藉。
顾禾在一边看的紧张万分:虽然谢逐流剑势玄妙,但赵政却是这么多年沙场上历练出来的人物,出招未必有什么讲究,却刀刀夺人性命。每每他一刀横劈,如泰山压顶之时,顾禾都担心谢逐流躲闪不及被砍成两半。
但是他又不敢贸然上前去以他的三脚猫工夫,估计全然是帮倒忙。
因而谢逐流只能是孤军奋战,可赵政却不是。他见久攻不下,大喊一声:你还在看什么热闹!快去杀了皇帝!
顾禾一愣,往小院外看去,正看到廊边有个人在探头探脑,正是那个来向赵政汇报皇帝行踪的边戍军手下。
此时闻言,那手下看看赵政,又看看顾禾,半晌踌躇着没动:将军,那到底是天子
先锋营什么时候出了你这种窝囊废!赵政气都要被他气死了,杀了皇帝,给你黄金万两,拜将封侯,如何!快去!
手下一时心动,跃跃欲试之时,听得外面传来仓皇奔逃之声,他定睛一看,正是先锋营的同僚。
那同僚并没看到后院中的赵政,只看到了门边的战友,见他满目茫然地站在那里,好心提醒道:兄弟!龙骧卫来了!快逃吧!
手下一愣,莫名其妙道:我们五千人,他们一千人,为什么要逃?
同僚一脸一言难尽:幽州那秦少英回来了,一箭射杀了副将军,又带人在乱战之中把我们几个校尉全杀了唉,现在五千人是群龙无首,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呀!
他说着最后看了同僚一眼:赵将军这么久都不见人,八成是已经死了,你也赶紧逃命去吧!说罢追上前方之人,逃之夭夭了。
赵政和谢逐流耳力过人,在后院内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外面兵败如山倒,赵政咬咬牙冲手下喝道:快去杀了皇帝!否则功亏一篑!
手下犹犹豫豫看了一眼顾禾,和顾禾冷冷的眼神对上,顿时怂了。
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小声对赵政道:将军,对不住唉,这个,我没什么大志向,什么荣华富贵,哪有小命重要!说罢往外挪了几步,见赵政无暇来收拾他,松了口气,将军!我就先撤了!后会有期哈!
说罢脚底一抹油,跑了!
赵政这下怒急攻心,而谢逐流眼神一动,趁他心动神摇之时一剑刺去,正中他肋下。
赵政怒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反手一刀捅在他腰间,谢逐流闷声后退,长剑不住嗡鸣。
谢逐流抬头看去,只见赵政逼退他之后目光一转,神色狰狞,便要扑向树林中的顾禾。而顾禾被吓了一大跳,又困在缠绕着的枝桠中一时不得脱身,顿时脸色煞白地闭上眼睛,大喊一声:谢逐流救命啊啊啊啊啊!
他话音还未落,便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洒在自己脸上,半晌,自己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院中是一阵寂静。
顾禾悄悄睁开眼睛,只见赵政怒睁着双眼倒在自己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后背上插了一柄长剑,那剑深深没入他的身体,外面只看得到带血的剑柄。而不远处,谢逐流身上满是血迹,喘息着看着他。
顾禾呆呆的,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蹒跚地走了过来,跪倒在自己面前。
谢谢逐流!顾禾这才如梦初醒,把自己从树枝缠裹中弄了出来,蹲在谢逐流面前,捧起他的脸。
他一双蓝色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顾禾,嘴唇苍白地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顾禾被吓到了,声音带着哭腔:阿流!
谢逐流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听到了。
顾禾眼眶顿时红了,颤抖着抱住他:你你别死啊!
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他哽咽着,我还没来得及睡你呢!
谢逐流咳出一口血来,顾禾。
顾禾泪眼婆娑:恩?
谢逐流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抹去他脸上的血迹,又掐了掐顾禾手感颇好的脸颊:谁告诉你,我要死了?
顾禾愣愣地望着他:可你
我很好。谢逐流眼中带着笑意,就是有点脱力。
顾禾:
他眼中还噙着泪,伸手就把谢逐流一推,冷漠道:哦。
谢逐流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又放弃了,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眯着眼睛望着顾禾,顾禾?
顾禾一脸冷酷无情。
谢逐流不以为意,洋洋得意道:你是不是为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