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窕很喜欢人间的食物。她不喜欢那些冰冷华贵的毫无生气的东西,是别的妖族也许攒了好久的家底,也许是通过各种形式才寻来的好东西,她希望他们能自己留着,而是眨也不眨眼的就送给他。
她也喜欢楚问之这个暖呼呼的人,也许是他体内的妖灵作祟,他身上总是温暖的。
族人说她疯了,她肯定是疯了,放着好好的帅气英俊的青龙不要,要这个人间为了登上皇位而不惜一切代价的楚问之。
楚问之挥手解除结界,以往那般喜欢在他面前撒娇的水玉并没有出来迎接。
他立在半空中,挥退自己手下,转而踏出脚步踩了进去。
石窟里面清寒,冰冷、漆黑的墙壁内部,只有一个夜明珠在发着光,将内室照得一片透亮。
中间有一个大寒池,冒着白色雾气散开在周围,却散不出石窟外。
苏水玉下半身隐在水雾当中看不分明,上半身直至脸上,睫毛已经泛起了冰雕。
她穿着纯白的衣裙已经彻底湿透了,浑身正在发出剧烈的战栗。
听到脚步声后,她并没有睁开眼。
娘亲,是您来看我了吗?
楚问之没说话,随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唐悦,唐悦看不清那个女孩的脸,她全身仿佛都处在水雾里,被什么东西给掩盖住了。
苏水玉有些失望的睁开眼。
父亲,您怎么来了?
楚问之随便朝石床上一坐,脸上露出慈父般温和又宽慰的笑容:怎么,水玉不喜欢父亲来啊?娘亲还没回家,估计等你思过期过了以后就会来看你了。
苏水玉的眼睛清凌凌的,纯净透彻,她看向楚问之的目光里,有着深深的依赖和眷念,她轻轻颤了颤睫毛,抖落了上面的冰,从水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这时唐悦才看见,她在水里的下半身是红色的鱼尾,不是腿,在一步步上岸时,鱼尾迅速化成两条笔直纤细的腿,湿透的裙子也在她行走间自动烘干了。当她彻底寒池中走了出来时,裙摆浮动间,只能看见她那一节皮肤白到极致反而透露出些微孱弱的小腿来,她脚踝清瘦,脚边挂着一串小铃铛,走路时清脆悦耳,动听无比。
楚问之把她抱入怀中,坐在大腿上,去掀开她手边的之前被咬过的伤口。
水玉羞涩的微微闭着眼,说:父亲,已经好多了。
她硬生生的止住了想要将手挪开的冲动。
调皮精,楚问之刮了刮她的鼻子,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出门被咬了,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受伤快没命的时候,心中有多着急多害怕。
苏水玉害羞得耳朵都红了。
父亲,娘亲多久能来看我。她仰着头,带着孺慕而期待的眸光,看着父亲俊美的下颚,南春好想她,您能不能去求她看看南春?南春在石窟里的日子很难熬,想出去,您能让我出去吗?
楚问之神色微微一暗,但还是笑着说:南春要听话,娘亲暂时有点事情不能来。
好吧。
苏水玉手腕上的咬痕已经变得很淡了。
楚问之在检查的时候看见,微微松了口气。
他随后将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早上递过来的膳食南春还没有吃,问:是做的不好吃吗?
不是。
她垂着眼睛,失落道:娘亲不来看我,我吃不下。
楚问之摸了摸她的头。
又在石窟中待了一会儿,叮嘱娘亲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吃饭,才走了出去。
让她继续面壁思过。
唐悦在旁边站着,看着南春乖乖的坐在那里,不知想到什么,她把目光放向了旁边石桌上的餐盒,餐盒里面是人间的食物,是楚问之特意让人每天从人间买来的。
然而楚问之不知道的是,人鱼族群中,唯一一条鱼喜欢吃人间的食物,已经不在了。
苏窕是个奇葩。
奇葩到因为情葬送了全族生命。
现在她死了,死时没怎么挣扎,很平静。
人鱼的早餐,是大荒上清晨的露珠炼制的泉水,由专门的小妖去收取炼制送过来的;午餐要吃深海鱼类的腮旁边那最柔软的那部分,只有西海才有,晚餐偶尔吃偶尔不吃,是吃不下人间那么糙的食物。
但苏水玉还是吃了。
她吃得异常艰难,也只碰了一点就放下了碗筷。
唐悦是看见她如何将那粗糙沙砾的食物含在口里,艰难的咀嚼着咽了下去。
为了听楚问之的话,她开始学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面壁思过,是让她跪在冰冷的地上,对着阴冷的墙壁默默的想着娘亲何时会来看她。
她的心思摆在了脸上、眼睛里,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唐悦也不意外。
只是她拖着长长曳地的裙摆,顺从的跪了下来。
头发已经散开了。
柔软而深黑,铺在她纯白的衣服上,衣领前也露出了几丝。
她的身体并不那么健康,因为失去了快接近一半的血,还非常虚弱。
再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就能出去了。
苏水玉走神的想着。
她母亲见到她之后会不会担心她,担心她这个傻子为了义气将血喂了凤凰。
但凤凰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啊。
她这是在救人。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出去,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还憧憬着当初的那些小伙伴,能来找她玩,能带给她好吃的。
父亲让人送来的食物,她真的不喜欢吃。
很难吃。
唐悦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面壁思过的时候,在发呆。
这时雾气已散尽,她的面容终于露了出来。
那竟然跟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唐悦倒吸一口凉气,很快意识到,这,她可能看到了人鱼还未沉睡千年之前的记忆。
但这记忆无比的深刻,深刻到仿佛就在眼前,就在旁边,就在刚刚楚问之亲手扼杀了他的妻子的生命时更加真实了。
唐悦心中一悸。
她看见苏水玉抬起头来,疑惑的目光望着她。
姐姐,你为什么不跟着父亲离开啊?
她的声音那么纯真,无邪。
仿佛真的在疑惑。
唐悦心神大恸,不禁倒退了几步,一脸惊骇。
苏水玉失落的低下头,是父亲让你来陪着我的吗?你知道南春的娘亲现在在哪吗?为什么不来看南春呢?南春好像做错了事,有点害怕她责罚。
唐悦呼吸一窒。
很快的,她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引力将她往前吸扯,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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