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待女眼中闪着兽类才有的隐隐绿光,笑道:殿下,我就是觉得他可怜嘛。说完便又蹦蹦跳跳去放花灯了。
伽南不便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转身刚想离开,便听到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公子,我不要金子,我我只想吃饭。
伽南转头,见那个少年单薄的身子站在一片花灯里,衣衫破烂不堪,眼睛却亮得可怕,隔着影影绰绰的人群,隔着叫卖声与欢笑声,对自己大声道。
不知为何,那少年坚持的倔强模样,像极了某个人。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被什么触动一般。
如果,你跟我走,有饭吃,但是要离开这里,你愿意吗?话刚出口,伽南便觉得后悔了。
从人界带活人回冥界,是离经叛道,是重罪,天知道那五大长老会怎么样对他。
可是,这个人,让他莫名的想带回去,莫名的,想要对他好。
那少年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好,公子是好人。
走上前,伸出手,伽南握住了。
不由得心情大好。
纸钱,香烛,铜板,元宝,回去了!伽南牵着少年,丢给身后还在放花灯的四个妙龄少女这句话。
***
听说鬼伽南从人界带了个活人回来?!
不会吧!!这可是重罪啊!
八卦都是从最底层开始蔓延,传到五位长老的耳中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临掌兵忍不住了,对坐在案边一身黛色黑衣的青年道:小子,从人界带活人回来,是什么罪?
镇压水底,不得转回超生。青年淡淡道。
那带活人来的那个呢?临掌兵急道。
那要看谁带了。青年瞥了他一眼。
这个臭小子,真的和那老匹夫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让人恨得咬牙,临掌兵又道:鬼王一级的。
还要看带来干嘛。青年又道。
能一次性说完吗??临掌兵有些发怒。
临前辈,你也是一句一句问我呀,我怎么能一性次说完呀。青年拉了拉黛色黑衣的领口,动了动胳膊,似乎这官服束得有点高有点紧:鬼王是可以带活人来冥界的,没听说过阎王叫你三更死,没人留你到五更吗?
但带来的那个人,怕是要受刑咯,还得请掌兵处先将人擒到,我等才能量刑呀。那黛色黑衣的青年起身,向临羡鱼行了一礼:临前辈,家中还有幼弟,恕不能久陪,告辞。
掌刑言老的劫子还是应验了,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刚出生的老来得子的小儿子。生得水灵灵白嫩嫩,可爱得不得了,可怜元神少了一片,五识不全,生下来便没有哭,到现在也不会笑。
失去的必是珍视之物。
临羡鱼叹了口气,很久没见那老东西了,自从他小儿子出生以后,再也没露过面,也不知道那老匹夫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第24章
天已擦黑,乌云压顶,十分昏暗。冥水浪高,拍打沿岸,赤天宫门外的万叶铜灯被吹得直响。
几个妙龄少女和几个老嬷与家奴一样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偷偷摸摸小声嘀咕,还时不时向寝殿方向探望,见着伽南瞥过眼来,立刻缩头噤声,纷纷散开。
这地方好漂亮。少年东张西望,脏脏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
伽南对着远处几个老嬷模样的使了使眼色:去,让给他洗洗,再换件干净衣裳。
几人行礼便带人下去了。
果然,人多,才是更有意思。
空旧宫也是冷冷清清的,哪天也送几个人过去,热闹一下。
想到那个人,唇角一弯,这人间的元宵佳节是观花灯团聚互表心意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总是见到那个人。
飞身到空旧宫的屋顶,如往常那样,看着那座偏殿,被一层层金色法咒罩着,已经过去好久了。
伽南坐在那处偏殿对面的屋顶上,支着头,处尘,快一点出来好不好,我还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说,今天是人间的元宵节了,我又去了人间,想到在桥下放的那盏花灯,伽南唇角勾了勾。
对了,今天,我还带了一个孩子回来,之前莫名觉得熟悉,现在回想,那孩子的眉目神色,竟是有几分像你。
你不在,让他陪着我,至少时日过得也快些吧。
就这样怔怔地想着,不觉,又睡了过去。
天色微亮,晨风清凉,空宫旧又传来各长老议事的钟声,待伽南醒时,叹了口气,又在这里睡了一晚。
这么久了,不知道在这屋顶上这样过去了多少个夜晚,伽南整整衣领,跃下身去。
分封鬼王没有罗王与长老的邀约,是不能随意入大殿与长老议事的。
伽南低头疾走,掠身飞去。
殿下,你昨夜一夜未归,那人便在你的寝殿守了一夜。一少女见伽南回来,忙上前迎道。
那人?谁?伽南眉中微皱,许是夜风太过凉爽,让他还回不了神。
就是从人界带来的那个啊,殿下你忘了?另一个少女上前来道,见伽南疑惑看着她,忙又道:奴婢元宝。
哦,好,元宝。伽南有些赞许地点点头,道:你是说那个孩子?
哪是什么孩子啊叫元宝的少女笑道:我们和他聊了一夜,他在人界的虚数都十六了,只是还没发身拔高而已。
呵,十六?伽南笑了起来:那还不就是个孩子么?
相比起他们几百年的时光,真的小得可怜,伽南笑着便走进了寝殿。
那个孩子一身素白衣衫坐在桌案旁,案上几碟点心,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一根银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