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压箱底瞥见了一抹红色,乘意一把揪出来,是一件黑色的衣袍,只是腰封处衣襟处,袖口和下摆都点缀着红色的图腾,那图腾还是南疆地区巫族的部落语言,极尽张狂,又满是异域的神秘气息。这件衣服,是巫族部落的婆婆送他的,虽然他从未穿过,但到哪里他都带着,斩妖除魔保平安的。乘意不完全相信,但他相信他如果扔了,一定会有厄运。
乘意套上一看,觉得无比拉风。说实话,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他就去成衣店买一套,正红的,和月西楼一样的红色。
乘意磨蹭了半天才出来,可是微生一见亮了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乘意,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捉摸不透的神秘,还有浑然天成的痞气,微生这时才发现,仅仅是从皮囊上,乘意就足够让人趋之若鹜了。
微生时在看乘意,乘意也在看微生时,虽然仍然是见惯了的袍子,不过今天的微生也做了小细节的装饰,乘意都看在眼里,头发用白玉冠束的高高的,巴掌大的脸完全露出来了,精致的像个白瓷,也添了同色系的腰封,不像平日里,总是松松垮垮像套了一个布袋。腰封上用银色绣了白云野鹤,在夜色中灯光下,透着光亮。整个人看起来不染纤尘,像是刚刚入世的隐世之子。
不多时,明家的两位公子也穿戴一新来到晴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微生时和乘意,真真是容貌出众又年少有为。第一次见面,因是旅途奔波,又穿着低调,这几日在府里住着,乘意倒还好,穿得同他们并无二致,而微生每次见了,几乎都是宽松的衣袍,头发也是简单用绳子稍微绑了一下,一点也不像官场之人。
有几位小姐来找小妹,所以我们就不等她了,先行一步。明琅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八颗大白牙,人们见了,都会觉得这笑温暖极了,看看身边不苟言笑的明琓,更觉得这笑珍贵。
☆、又见月西楼
好,那我们出发吧。微生迈出脚步,乘意仍旧拿着那把江南雪景的纸扇,跟在微生身后,扇个不停。
今晚的明琓还是穿了黑衣,不过衣袍上锈了不少金色云纹,用明琅的话来说,这黑漆漆的,你肤色又不白,我到时候怎么找得到你,十分和谐的是明琅穿着金线白袍,那云纹和明琓一模一样,不用想,明琓这件,一定是明琅买来的。明琓向来不会反抗的哥哥姐姐的要求。
宴席有些意外,办在了鹤颐楼,和廿四河对岸的远稻亭遥遥相对。不过,对很多人来说,至少不用绕去西榴桥过河了。念泗桥还沉在平静的河水中,或者说沉在微生的脑海里,还无法被打捞出来,连带着,原本以远稻亭和鹤颐楼为中心的商业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反倒是东西两座副桥头,生意越做越好了。
微生时四人到时,五楼厅堂里,宾客来了大半,都各自围着自己的小圈子,相谈甚欢。不过,却不见月西楼,而此时月西楼搭着画船刚刚靠了岸,撞见刚刚走下马车的明璍。
我与明璍小姐果然缘分不浅呐。月西楼果然红装上阵,意料之中。
再如何不浅,今晚也是到此为止了。明璍化解月西楼的花言巧语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一起上去吧。月西楼做出邀请的手势,在明璍的右侧,并排而上,而那些盛装打扮却被忽略个彻底地小姐,也只得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保持着距离。
今天的明璍看起来漂亮极了,一袭飘飘欲仙的白色长裙,纹着金线,看着又是明琅的手笔,可明家儿女一个个皆是容貌出众,尤其明璍,整个扬州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比拟的,家世好,修养好,学识好,性格也好,是个尽善尽美的女子,扬州城的男子们从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到现在已经毫无作为了。
明璍和月西楼脸上都挂着浅浅地笑容,临别之际,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月西楼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明璍,万千思绪翻涌而出。
明璍并不常穿白色的衣服,她喜欢五颜六色,什么颜色她都喜欢,也都穿得好看,就像她五颜六色的人生,他们之间不谋而合的小计谋,不约而同的小默契,很让他心动。可这白色只让他想起了梨树下满身落花的梨花小姐,同样的绝色,同样的不为所动,如果没有那惊鸿一瞥,身边的人才该是他此生良人吧,他有时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像是仅仅为了逃离一般,竟走了这么远。
这短短的几十级台阶,就可遍历这短短一月的经历。见月西楼和明璍并肩走来,众人都起身相迎,想起第一次见二人并肩而立时,那时还开了一场赌局,如今赌局该揭晓了,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参加的是送别宴,而不是订婚宴。终于即使是富甲天下的京门公子也不能入了明璍的眼吗?
而月西楼在一众华服的公子小姐之间,一眼就瞧见了乘意,目光所至,也落到了微生时身上,二人皆冲他笑了笑,微生是出于礼节,而乘意则是不怀好意。
你们怎么会来扬州?月西楼没有理会别人的眼光,也并无顾忌,径直走向二人,众人皆是惊愕,尤其是明家子弟。
来修桥,真巧啊。微生这句敷衍的真巧啊,月西楼立刻就猜出来,微生早就知道他在扬州,却一面都不见,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情啊。
明琅拖着明琓和明璍一起,来到三人跟前,你们也认识吗?微先生和乘意都是府上贵客,住了有些时日了的。明琅开口道。
他们就是你府上的贵客?月西楼咬牙切齿地转头去问明璍。
是啊。明璍点了点头,一时竟不清楚,这三人是敌是友。
很好,待会儿再找你俩算账。月西楼低低地放了句狠话,就走到台上,面若桃花开始了他的离别感言。
安顿好了众人之后,月西楼在乘意身旁坐下了,八人的桌子,只坐了明家三人和微生二人。
月西楼什么话都没说,灌了一杯酒,重重地敲在桌子上,吓得乘意筷子上的肉都掉了,又再怎么了,我又没惹你。乘意又重新去夹那块落到汤里滑溜溜的肉片。
你们两个来扬州,吃着我的水果,竟然一面都不愿见我,小爷我就这么惹人嫌?月西楼一巴掌拍向乘意的手背,肉又掉下去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烦人,我也不知道啊,都是微生他瞒着我的,我昨晚才晓得。乘意孜孜不倦地又去捞那片肉。
是吗?月西楼挑眉看向微生。
是。微生拿了个勺子,把肉舀了上来。
月西楼也不能拿微生怎么样,只能心酸地又灌了一杯酒。
并且,我今天来有事要问你。微生放下勺子看向月西楼。
看吧看吧,还是因为有事找我,若是无事,你连着送别宴也不来了是吧。月西楼躲过微生时的眼光,望向乘意。
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一旁的乘意也再也没有仇敌心态了,现在他非常可怜月西楼,他轻轻拍了拍月西楼的肩膀,示意他别再自取其辱了。
一旁明璍也看得明白,好了,你就不要唱大戏了,先听听微先生有什么事吧。
月西楼心里流泪,我又变成唱大戏的了,呜呜呜~
乘意揽着月西楼的肩膀,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就继续吃东西,战火没有波及到自己身上就好,还是不要惹事了。
我想问你这鹤颐楼的老板是什么人?
月西楼收起心里波涛汹涌的泪水,是我父亲的朋友,说起来也还是京门在打理。怎么了?丝毫不避讳桌上其他三人。
听说姓周。微生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
啊~周啊,的确姓周,不过儿孙满堂,一辈子顺顺当当。月西楼隐晦地否认了微生时的猜想。
饭后,微生提议去河边走走,月西楼也扔下一大屋子的人,跟着下楼了,众人好吃好喝好玩的,也没有跟去。
许是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到人脸上凉飕飕的,许是饮了冰酒,夏日的暑气竟丝毫也见。明琅和明琓走在最前面,微生和月西楼走在中间,明璍和乘意走在最后,三对人都保持着谈话听不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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