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不发一言,将淡漠的眸光移回,问鱼儿道:鱼儿,凝血花是你找来的,你说怎么办?
鱼儿抓紧怀里的包袱。这群人遭受无妄之灾,可怜,然而这群人又愚昧,企图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救自己的性命,可恨。救人确实不是难事,可若救了这群人,心中到底是不平的,而且先前清酒身上的凛凛杀意,她是切实感受到了的,比在崖下山洞中的气息更凌冽三分,对于这行人的作为,清酒是真的厌恶;可若是不救,到底几百条人命,他们恶意虽起,却未结出恶果来,就这样弃之不顾,鱼儿也做不出来。
鱼儿拿不定主意,便看向清酒,却见清酒转了身,神色冷漠,不愿再看那些村民一眼,朝山中出路方向离开了,临走说道:你觉得该如何,便如何办。
鱼儿望着这百来个村民,一双双眼睛看着她,或是恐惧,或是渴望,有人蠢蠢欲动,终究碍于花莲几人功夫,不敢造次。
虚怀谷的弟子欲要劝说几句,鱼儿心下已经拿定主意。
鱼儿取出包袱里的凝血花,一共十来朵,走入人群之中,分发给了那些孩子,中途有人赤红双眸要来抢,被齐天柱拎着后领提起来扔到一旁,其后虽人人紧盯着鱼儿手中凝血花,再无人敢动作。
鱼儿分发凝血花时,唐麟趾上前解开了莫问身上绳索。紫芝上来为她把脉,本要看看她有未受伤,搭上莫问脉搏那一刻,怔然的盯着莫问,盯视良久。
唐麟趾两巴掌扇到莫问脸上,喊道:醒醒!还睡!
莫问迷迷糊糊的睁眼,眼前朦胧,见身前的人好似唐麟趾,神思没有回归,还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在做什么,只问道:要吃饭了吗?
厌离摇头笑骂道:吃饭,你自己就快被煮了吃了!几碗黄汤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莫问喃喃道:莫问。
唐麟趾笑道:哟!还晓得自己叫啥子!
唐麟趾扶着莫问走来,鱼儿也正好给完凝血花,当真是凑巧,十几朵凝血花给完,村中孩童一人一朵,不多不少。那些孩童家里人将自家孩子深深护在怀里,眸子血红,宛如野兽,狠狠的盯着众人,就怕谁将他们手中的药引给抢了去。
唐麟趾叹道:要么一个不救,要么全都救了。鱼儿,你这样只救这些娃儿,以后他们怕是不仅不感恩,反倒是记恨你不救他们父母邻居。
鱼儿一笑,说道:随他们去了,我也不是为了他们记恩才救他们的,也不会因为害怕他们恨我,就不救人了。这一笑的洒脱,倒与清酒平日里的笑意有几分相似。
鱼儿几人已动身要走了,村民不敢阻拦。
紫芝叫道:几位。
花莲回头道:你们走不走?看那群人架势,你们继续留在这里,他们发起疯来,怕是连你们也要吃了,你们虚怀谷弟子不善武艺,到时候只能任人宰割。
虚怀谷的几名弟子踌躇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师姐紫芝。紫芝看了一眼那些村民的狂态,叹道:走罢。
走之前,向那村长说明了解药放在村长家中,只需煎熬,连着药引一起服下,便可解蛊,随后与众人一道离去。
一行人上到东面一座峰上,赶上了清酒。
虚怀谷的几名弟子要回谷,与清酒几人所行方向不同,紫芝几人朝七人道别,说道:各位,后会有期。带领几名弟子朝北面去了,临走又朝莫问瞟了几眼,眉头深锁,脸上怀疑尽显。
厌离与清酒互看几眼,而后又看向莫问,厌离轻轻摇头,就见花莲冲着那行人身影遥遥喊道:走好不送。
花莲待人走远,回转身来,看向清酒,问道:清酒,先前就想问了,你这背的什么东西。
清酒此刻神情稍展,微含笑意,取下背负的青环,递给唐麟趾。
唐麟趾接过,她一握便知是一把长剑,解开外边包裹的衣裳,剑柄一抽而出,峥的一声,寒光刺目。
唐麟趾双眸大睁,摸着剑身上錾刻的两字,怔然片刻,看向清酒,面上狂喜,笑道:格老子的,青环剑!
除却清酒与鱼儿,其余几人皆是惊愣当场,花莲道:虎婆娘,你没开玩笑罢!
花莲深知唐麟趾熟知兵刃暗器机括一类,又深知清酒对八件神兵的了解,若两人认准是青环剑,那便是青环剑无误了。他看看唐麟趾,又看看清酒,见两人并无玩笑神色,不禁叫道:真是青环剑呐!
花莲笑道:老天爷呀!你们走的什么大运!
在这山里找到的?你们是不是掉进宝库里去了,这又是一堆凝血花,又是青环剑的,快跟我说说,怎么一回事。
不仅花莲兴致勃勃,便连厌离几人也好奇的很,这神剑可是天下英豪所垂涎的,怎的忽然就落到了两人手里了,几人心中一百个不明白,一百个好奇。
清酒将落下山崖的事徐徐道来。花莲从唐麟趾手中接过青环,舞了两剑,猎猎风向。花莲啧舌道:瞧瞧这光泽,瞧瞧这品相,难怪武林中人争抢不休,却不想这其中一把藏在这深山老林,被你二人一只野猪就给换了来,哈哈!天意!天运!
厌离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把剑?
清酒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剑是神剑,却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在身边引人注目,容易惹来麻烦。
清酒向唐麟趾说道:熔了它。
齐天柱一惊,万万没想到宝物在手,清酒毫不动心,二话不说竟是要融了它,爱物心起,不禁道:这神剑难得,是得天地造化之物,毁了可惜,若带着麻烦,不如依旧放回原处。
花莲笑道:唉!大柱子,你不懂她的意思,她可从来不做吃亏事,宝物到了手,哪里有丢的道理。
清酒叫道:麟趾。
唐麟趾收好剑,笑道:没问题。
齐天柱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哑谜,但知道她们是有更好的打算,便不再多言。
这边几人正说话,练武之人耳灵,忽隐隐听得山峰下吵杂之声。几人朝山下看去,只见那山坳处的村庄升起了大火,隐隐约约似看见有人争斗。
发生了何事,众人心想得到,这些人能为了活命而准备杀人饮血,自然也能为了活命而自相残杀。那凝血花不过十来朵,若是做成药末,勉强能救一半的人,但这些人哪里知道,更想不到。为了活命,只能争夺那些孩童手中的药引了。
齐天柱沉叹一声,摇首不再看。鱼儿看着山下村子起了火光,心中有些不忍。
鱼儿喃喃道:我们来时,那些人还是和善的,为何转眼便变成这般模样。
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竟也会同那些山贼一样可怕。
清酒眼睫垂下,睥睨山下:在利益之前,亲人手足尚能反目,更何况是一群/交情浅薄的人在生死关头争夺存活的机会。人人都会化身野兽,变成最凶残的恶狼,这是人性,也是兽性,活下去是最原始的欲望,能驱使他吃下年老体弱的亲人渡过饥寒,活下去。
鱼儿见清酒神色淡然,好似这天地间旁观一切的神明,喜怒哀乐侵扰不了她,这人飘缈虚幻起来,像镜花水月,鱼儿觉得离她太远了,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鱼儿情不自禁的张口说道:我不会的。清酒一脸茫然,回头来看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