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离喟然长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无璧,也不得安宁。
清酒冷笑道:蝇营狗苟,驱而复返。
第103章动如参商(十四)
这班黑衣人气息沉稳绵长,脚步轻盈,前后将厌离和清酒围着。
这些人气势与昨日客栈那些人全然不同,昨日那些人外露,这些人内敛,内敛之人往往是深藏不露。
瞧着阵势,并非是昨日那些人那么好糊弄的。
座下马儿不安的踱着步子,清酒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些畜生还真是敏锐。好似说的马儿,却又像是另有所指。
交出封喉剑,可免一死。你年纪轻轻,这样天资就此陨落岂不可惜,你自己要知道珍惜。
清酒安抚着马儿,听得这句话,哑然失笑。
艳阳当空,寒林寂寂,清酒笑声清朗,她道:这句话我都说厌了,我没有封喉剑,不知封喉剑在何处,怎的没人信。
玄机楼到底是给出了什么,让诸位深信不疑从我这里能得到封喉剑?年轻人热血气盛,又难辨真假,一时信了便算了,诸位好些老江湖,怎么也就信了,聚众而来,为难我一个势弱女子?
这些人自持身份,就是害怕被认了出来,使出这样肮脏手段夺剑,损了名声,这才蒙面。
有些人心虚,仿佛觉得被清酒看透一般,即便清酒目光不在他们身上,他们眼神也不自禁的四处闪躲。
你从杭州来。
清酒看向说话的人,那人将自己伪装的格外严实,蒙了面,头上裹着黑巾,将两道眉毛也给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雪地上有些泛灰,透着一股沧桑,瞧着人时并不凌厉,反倒有几分慈和。
清酒眼神冷了下去,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
似乎察觉到清酒目光有异,那人身躯一震,目光躲了开去,久久不言。
另有一人高声喝道:你敢说你不是蔺家遗孤?
清酒在众人目光之中下了马,走到道路中央,解下腰后两仪剑,抬眸睨向众人:我是蔺家遗孤。你认得我?众人只觉得她气息倏变,仿若褪下了伪装在身上的羊皮
作谎,天南地北的乱扯,一向是她所能,但涉及到一些事上,她便有些执拗,例如亲口否认自己是蔺家人。
这一句问话,没有多少反问的意思,倒是十分确定。
你认得我。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更有人不自觉的后退半步,鞋履擦的积雪一响。
既是如此,你也毋须再巧言掩饰,蔺畴和竹酒必然将封喉剑交给了你
清酒脸色一沉,陡然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提他们的名字!
那人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鬓间泛出了冷汗:你
林中气氛肃杀,又冷又僵,不知哪里飞来的乌鸦,扯着嘶鸣,落在堆雪的枝头。
清酒仰头笑了起来,望着清明碧空,艳阳灼热,光芒落满她的双眸,她觑了觑眼睛:看来当年的事,你们有份了。
长刀缓缓出鞘的声音在寂林中格外刺耳,清酒侧目看去,目光似冷电。
那人身为习武之人的直觉一起,寒毛直竖。
雪地上一道白影如风如电,厉风扑面而来,这人刀覆左臂,挡下一剑,却被震得退了三步。
一剑未了,一剑又来。
交手不过眨眼之间,一行黑衣人见状,先后出手,以众敌一。
厌离不曾听清酒提起过她的身世,从一叶道人和苦缘大师口中听到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虽然猜到一些,却不敢胡乱肯定。
听得清酒亲口承认她是蔺家遗孤,想起江湖所传的蔺家血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
目光从那行黑衣人身上掠过,见有人被清酒的话惊的心虚,却也非是对往事愧疚,而是害怕被认出身份来,于声名有损。
追逐力量,魔怔至此。
厌离拧着眉,心中沉重,慨然轻叹:世上死生皆为利,不到乌江不肯休。
话语一落,清酒已认出这些人身份,暴起攻人,两仪也不出鞘,朝那拿刀之人连出三剑,一行黑衣人悉数围攻上去。
厌离神色一变,拂尘立即带出背后长剑,身子在马背上一踏,攻入重围,协助清酒。
这些人功力不弱,人数又多,清酒和厌离不能像昨日一般轻飘飘的便制服了这些人,但要挑开那些人蒙面的面巾,对于清酒来说,并不是做不到。
一炷香的功夫,清酒已经挑下了八人面巾,叫这些人露出了真面目。
清酒一手抓着一把黑色面巾,一手提着未出鞘的两仪,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有两人慌忙的以手掩面,其余六人见事已至此,反而倒是放得开了。
其中一人语气柔和:交出剑罢,我们也不想赶尽杀绝。
清酒看向那人,笑了。
她满脸讥谑,唤道:枫叔。
那人一双眼睛沧桑,便是一开始问清酒是否从杭州来的人。
厌离听她叫这一声枫叔,直觉得凉气入喉,刀子割般的疼,也向那男人看去。
清酒笑道:枫叔,你记得不记得,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语气轻柔,就像是与慈爱的长辈回忆往昔。
你,你记得这人喉头一哽,眉头颤动,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那时候还那么小,竟然还未忘。
清酒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将那些面巾一把扬了,说道:我记得啊,豪叔和枫叔是我最喜欢的两位世叔。
不仅如此义兄之恩,恩同再造,枫弟永记于心,不敢有忘,今生为牛马,侍奉兄长,亦不能报万一。这句话,我也依稀记得。
有人为义舍命,有人为利背亲,同样是人,差别如斯。
我那日是瞧见枫叔如何报恩了,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当初瞧见过的那些脸,这一十四年的日日夜夜,从不曾忘。
清酒摸了摸自己的脸,笑意不带一丝感情:枫叔,你说我这张脸,长的是像我娘些,还是像我爹些?过了这些年,我都有些记不大清他们容貌了。
这人退后了一步,冷汗涔涔,面对生死之时,也没曾像这般恐惧过。
倏忽之间,一道剑光从左侧袭向清酒,已有人不愿再听她多言。
两仪圈转,将剑抵开,另一人又攻了上来,暂停的拚杀再起。
厌离那方亦是被四人围住。斗得久了,厌离有些力不从心,三人在前,刀剑齐来,一人从背后袭击,挺剑刺向厌离后心。
便在此时,一道长鞭横里掠来,响起破空之声,直袭这背后偷袭厌离的人的手腕。这鞭来时迅猛,这人虽躲了过去,却十分狼狈。
这一鞭还不停,转而攻向厌离前边三人,黑鞭极长,又十分柔软,来人却将它使得灵活之极,鞭鞭切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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