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往甬城的方向飞身而去。他轻功天下第一乃是公认的,并非虚名,若论轻功的持久力,自然比不过解千愁几个老妖怪,但若是只论快,无人及他。
而飞絮是玄机楼的刺客,轻功也不低,阳春为着烟雨楼的事见过他一次,已有领教。若是此时此刻,只他一人,摆脱飞絮追击不是难事,但是此时此刻他背上还背着清酒,不免慢些,叫飞絮紧紧跟在身后,而远处跟着的数道黑影,显然是玄机楼众人穷追不舍。
阳春一头冷汗,他天生怕事,遇事逃为先,以前见识过飞絮的手段,对上这人,他相信只过一招自己便会身首异处,他很是惜命,若是平常,遇见飞絮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方才他却一反常态,招惹了这帮煞神,因为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然做出动作。
清酒靠在阳春肩上,神态恹恹:阳春
阳春因为紧张,把控不住,声音怪异的扬起:清酒姑娘,是我!
隔了好一会儿,阳春以为清酒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清酒声音微弱,说道:放我下来,带着我,你逃不过的。
阳春有些激动,声音发颤: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我阳春虽然贪生怕死,也没有舍弃朋友,自己求生的道理!
阳春感觉到背上濡湿了一片,血腥之气浓厚,他想起先前冲入之时,看到的清酒胸前的伤,狠狠的摇了摇头,说道:清酒姑娘,你不要担心,到了甬城就安全了。
我和鱼儿姑娘还有齐大哥收到了烟雨楼的信,宫商宫主亲自选了一批七弦宫好手,和我们一起到杭州来寻你,还有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两位庄主派了几名高手在暗中保护鱼儿,这一次出事,两庄的人全都显了身,说任鱼儿姑娘差遣,咱不怕他们!
又隔了一会儿,才听清酒缓缓叫了一声:鱼儿
阳春道:我们从扬州赶到甬城,听说城里闹了事,一打听才知道你已经出了城,走了另一条路回苏州。我脚程快,所以先赶到了这里,过不了多久,鱼儿姑娘和宫商宫主他们也会到了,你不要担心!
说话之间,背后响起破空之声,阳春机警的往一侧一躲,一柄短刀贴着他小腿擦过。
这往一旁躲,劲力歇下来,飞絮立刻追了上来。
阳春仍旧没命的跑,但是眼见飞絮越来越近,脑海里只浮出四字吾命休矣。
却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阵奔马声,紧接着便是刀剑相交之声。
背后风响,似乎又来了一人。阳春听得一声怒喝:小子,敢算计老子义妹,老子叫你死无全尸!
阳春辨出是豪云声音,竟忍不住喜极而泣。他偏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烟雨楼的人和玄机楼的人打成一团。豪云斩马/刀狂舞,彪悍无伦,与飞絮战在一处。
原来阳春他们从扬州来,与清酒岔开了。烟雨楼的人却是从苏州来的,豪云游游荡荡,年后正好在江南,流岫留意到这人,便将这人也请了来。烟雨楼的人赶来甬城,此时正好在这一条道上遇上了。
阳春目光一掠,见几道身影赶来,其中有凌云和君震两人,他虽不认得凌云,却也知道他是这一行人中发号施令的,脚下更不敢停,只管往前飞驰。
不知逃了多久,他一颗心总是提着,不禁气喘吁吁,待再留意,身后静悄悄的,没了打杀声,也没了人追赶。
他还来不及松口气,背上的人一声低吟,吐出几口血来。这吓的他冷汗直冒,脚步更快了:清酒姑娘,你撑住,我们来之前,莫问姑娘来信了,她不日便到。莫问姑娘医术通神,她一定能治好你的,一定能!
清酒抓住他胳膊,声音像是咬着牙用力发出的:阳春,我托你三件事
阳春听她这话颇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更加慌乱,说道:不成,不成啊!清酒姑娘,小弟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事还是你身体好后,亲自去做!
清酒又咳嗽了两声,嘴边溢出的血液殷红,她阖上眼,虚弱的说道:我求你
阳春喉头哽住,张了张口,半晌只能应出个:嗯。
清酒缓了两口气,说道:第一件,将这两仪剑交还给无为宫,让他们向一叶道人带一句话,学生无德,有负厚望
阳春喉头艰涩,道:好。
第二件。清酒摸向腰间玉箫,滑了两次手,方才取下:将这玉箫交给宫商
阳春等了半晌,没听到第三件,清酒声气越发微弱,他急道:还有呢?
还有清酒要待取上生,手中无力,眼中望去,只见这世间白茫茫一片,她怔然半晌,说道:鱼儿,鱼儿让鱼儿回九霄山庄
阳春道:好
话音未落,清酒双手无力垂落,玉箫从她手中落下,落在雪地中。
阳春停了下来,唤道:清酒姑娘
不见回应,脖子上沾染的一片血迹都已冷透了,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清酒姑娘!
方欲回头,忽听得峥的一声响,脑海中一痛,脚
下一个趔趄,直直栽倒,倒下去时,模模糊糊看到林中有个人影,还未辨清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人叫醒的。
还未睁眼便被人可劲的摇晃,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他茫茫然睁眼,看清身前的人,懵然道:齐大哥
醒了。
阳春愣了片刻,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像身上着了火一般蹦跳起来,四下里一望,满头满脸的冷汗:清酒姑娘呢?清酒姑娘呢!
齐天柱手里拿着那把两仪剑。鱼儿便站在一旁,手里握着那只沾了血的玉箫:我们到的时候,这里只有你。
阳春回想起昏迷前一刻的事,如遭雷击,跪坐在地上,好半晌回过劲来,垂着雪地,张口怒骂:这帮没人性的狗贼,连清酒姑娘的尸身都不愿放过,好歹毒,你们好歹毒啊!
鱼儿朝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调整了呼吸,仍止不住声音发颤:阳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阳春正沉浸在自己悲愤之中,哪里注意到鱼儿异状,他爬过去抱住鱼儿和齐天柱的大腿,涕泗横流,哭道:齐大哥,鱼儿姑娘,小弟对不住你们啊!
鱼儿咬着的下唇几欲见血,身子摇晃着便要跌倒。她身侧一人连忙扶住,担忧道:少庄主。
宫商抱着瑶琴裂石,他心中虽急,语气依然温和:阳春,你先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清。
阳春抽抽噎噎,将如何救出清酒,清酒如何重伤,如何奔逃至此,如何遭人偷袭,晕了过去,简略告知。
鱼儿目光远眺,这来去只有一条路,两边是雪林,来路他们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去路有烟雨楼的人拦住,再就是两侧雪林
鱼儿望到一处,神色一凝,慌忙走去,步子凌乱。
路边积雪之上有两三点鲜红,往前走两步到雪林之中,前边细碎的落了些血迹,如散在雪中的血红浆果。
鱼儿整个身子如坠在冰窖中,感觉迟钝,但脑子却格外清晰。她足尖一点,朝着血迹追去,阳春连滚带爬,连忙跟着一块去了,齐天柱和两大山庄的人见状,也跟了过去。
宫商没有带着七弦宫的人跟着,而是前去帮协烟雨楼。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飘飘扬扬的又下起了雪,寒风一吹,呜呜咽咽的。
越过雪林,穿过原野,灰濛濛的一片世界。鱼儿停在江前,望着浩浩江水,天地一色,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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