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吟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千万根银针穿扎着似的,可这心又是暖的,悸动着,一如当初。
她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晏归之,眼泪就那般扑簌簌的落下来,像水晶珠子滚落一般,一滴滴滚汤的,穿过晏归之的火焰,滴到她手心。
晏归之手上的火焰散去,面色一白,眉眼慌乱,她捧着苏风吟的脸,道:怎么哭了?
上一次苏风吟落泪,她心底发慌的不知如何面对她。
她遇事极少发慌的,但在苏风吟这里,她却几次慌乱。
晏归之轻柔的拭去苏风吟的眼泪,心似绞在了一起。
看苏风吟这反应,当是她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
好多事她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去了一趟是非镜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事会浮现模模糊糊的印象,看着月亮,她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柔软,她想,她应当是同苏风吟一同看过月亮的,因此,先前苏风吟那般反常不安,她才会说要带她一起来看月亮。
那些回忆不在了,她们再一起重建就好,她是想让她安心的。
可她没想到,或许这些似曾相识的场面,会勾起苏风吟的回忆,再一次的提醒苏风吟,她忘了她
待她的事,她怎么总是做不好呢。
晏归之道:对不起。
苏风吟缓缓平静下来,夜风一吹,身上渐渐凉了下来,那些酒意也散了,她道:你还知道你哪里做的不对?
晏归之见她心情稍缓了些,一颗心才慢慢落下来,她乖乖道:嗯。
苏风吟道:又卖乖,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
苏风吟面上露出笑来。她伤心,是因为方才一幕与遥远的过去重合,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她们还是以前那几个恣意的少年,不晓得愁为何物,爱人在身边,朋友在跟前,没有阴谋算计,只有逍遥世间,对酒当歌,倏忽之间梦醒,一切成了飞灰,心境回转不过来,涌上来的便是浓浓的悲伤。
可受到伤害的并非是她一个人,她望着眼前满目担忧的人,便无法再在那悲伤中沉溺下去。
晏归之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苏风吟心思一转,眼睛促狭的觑起,她道:你把你耳朵露出来让我摸摸,我就原谅你了。
晏归之面上有些挣扎,狼族垂首被别人触碰头部代表向对方表示臣服,但这不是关键,她向苏风吟低头也无妨,关键是这耳朵
苏风吟又一副悬泪欲泣的模样,晏归之叹息了一声,面旁的耳朵隐去了,有银发遮挡,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自头顶发丝里窜出两只白绒尖细的耳朵耸立着。
晏归之将脑袋埋的低低的,面颊上绯红一片,她从来未显露过半身妖像,只露出耳朵这种事,比脱光了衣衫赤着身子站在人面前还要让她觉得羞耻。
苏风吟爱怜的望了她半晌,没有触碰她的头顶,只是深深的拥抱住她。
晏归之心中一热,亦是抱住她,两人抱做一团,相互依偎。
两人并肩坐着,苏风吟靠在晏归之肩头,一起望着月亮,她主动说起以前的事来,她道:你以前也陪我看过月亮。
晏归之柔声问她:我说了什么?
苏风吟低首痴笑一声,道:你说这天枢的月色不及盂山的万分之一。
晏归之并不信自己这般不解风情,她笑道:那我下一句定是但是呢,因为你在,所以这天枢的月色便绝无仅有了是不是?
苏风吟笑出了声,风打银铃般。
两人静了一回,谁都没有说话,苏风吟看着月光,面上平和,一个人看月亮是寂寞的,好在身边有这个人在。
晏归之道:风吟。
嗯?
晏归之问:为什么从天枢回去后过了百年才来找我?
晏归之再次提起这个问题,苏风吟心中也不惊讶,按晏归之的敏感程度,会发现异常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她现在这样反常。
苏风吟道:我说过了,当时知道你失忆了,心想本少族长花容月貌,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到好,人到了你手上,两眼一闭忘了个干净,我气不过便出去采花集蜜去了,思想总要找到个比你好的人将他勾到手,气你一气,可是到头来发现我们族长才是最好的,所以又回来了。
说的是煞有其事。
晏归之道:一百年,你就不怕你回来的时候,我同别人成婚了?
晏归之并非是玩笑,若是阴差阳错,苏风吟来晚了,她真有可能为了族内利益同别族族人成婚的。
你敢!
风吟,同我说说罢,我想知道。晏归之声音低哑柔和的了些,似这夜风一般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面旁。
苏风吟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她道:我去了一个地方。
晏归之静静的聆听着。
为了更好的站在你身边。
那个地方很远,没有日月,没有光亮,很暗很暗,我有那么一段时间迷了路,不知道如何回来。
但是想到你在等我,所以我回来了,只是有些晚。回来的时候,我偷偷见了月皓,他将你近些年的情况大致跟我说了一遍。
说道这时,苏风吟失声笑了,她道:他跟我说你这些年除了修炼便是处理族务,从未碰过情/爱,当时我心底松了好大一口气,可是后来他说到三哥带你去勾栏院的时候,我急坏了,委托家里大哥去查三哥,又让二哥递出议亲的拜帖。
苏风吟说的轻快,晏归之心底却是一下比一下紧,一下比一下沉,闷痛压在心底无处派遣,她面上却漾着温柔的笑意,问道:后来呢?
苏风吟笑她道:后来啊,我遇到一个沉闷乖顺的族长,同传言一般,我便一时怀疑当年遇到的那个是假的,如今这个才是真的。
我当时欣悦的心情难以抑制,一时对你那副模样好奇,一时又忍不住逗你,我那时自信的很,相信你即便是不记得我了,也会再一次喜欢上我的
当一行人走到绮阴宫时,晏杜若斟酌了一番,将月皎月皓先打发进宫里边去了,她调整了几次吐息,而后清了清嗓子,叫住了桑娆,走上了前去。
桑娆回首来看她,微微觑着眼,眸色戒备,道:狗崽子,要趁本尊醉酒来找本尊麻烦?若是以往,本尊也随了你的意,只今日,本尊没心情陪你闹,你莫要来这里找不痛快。
不是!晏杜若急叫了一声,随后啧了啧舌,皱着眉头,将眸光移到别处去,她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先前在幻境里,我说你惧怕舜尤那话,是我失言了,对不住。
桑娆眼睛缓缓睁大,愣了一瞬,在她身旁的应不悔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桑娆道:你说什么?
晏杜若一声大吼:我说!对不住!
桑娆斜乜着眼,冷冷的觑她,道:你们贪狼便是这般道歉的?
晏杜若手中攥着桑娆的逆鳞,她道:那你说,我如何道歉你才会接受,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
桑娆伸出素手,纤纤玉指朝晏杜若一勾,道:你过来。
晏杜若皱着眉望着桑娆,一脸抗拒,仿若她那边是龙潭虎穴,她一步步缓慢的往那边挪过去。
桑娆玉臂往晏杜若脖子上一勾,将她脑袋压到面前来。
桑娆一笑,晏杜若几乎能想象得到一条巨蛇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桑娆道:虽然不知道你这狗崽子为何今日改了性子,但是看你如此诚心诚意的发问,本尊便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你若是想得到本尊原谅,回了妖界之后,亲自到柴桑山去,身着隆装,手持拜礼,三步一跪,九步一拜,跪到本尊宫殿去,双手将本尊逆鳞奉上,叫一声桑大王,我晏杜若错了!我便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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