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诤言扯了扯嘴角,不接话。
时长安问:你知不知道,游戏里痛觉开得太高,是有可能真实死亡的?
林诤言愣了一瞬,摇摇头:不清楚。
以他的状况,一旦在游戏里阵亡,再也醒不过来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正因为这样,他才这么拼了命地想要活下来。
时长安又问:你是神经科研机构的志愿者?
林诤言一愣:不是。
时长安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开90%?
林诤言又不回答了。
时长安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他从床边的扶手椅里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忽然逼近林诤言,伸手捏着少年的下巴,让林诤言仰起脸看着他。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高比例痛觉许可的,但我劝你别玩这些悬的了,最好还是下线把痛觉设置改回来。时长安道。
林诤言垂下眼睫,轻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时长安急了:游戏内痛觉开得太高,会不会损伤神经系统,现在科学界还没有定论,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不需要林诤言偏头躲开时长安的手,低声说:我不需要你这样关心我。虽然很感谢但是请别再管我的事了。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林诤言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不耐。
啧,熊孩子。时长安站起身,心头的烦躁感愈盛。
现在,下线,改设置。他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但语气却依旧强硬。
林诤言咬了咬牙,重复道:你别管我。
我要不是重视你,还管你死活?时长安气笑了:你这样自虐,你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林诤言突地颤抖了一下,死死盯着时长安的眼睛。
时长安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越界了。
这里毕竟是游戏,就算再看不惯林诤言的做法,他也没有立场用这种强硬的语气教导他,更没有必要提起对方现实中的家人。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抱歉,是我过分了。
林诤言却反倒不说话了。
他背靠着床头,缓缓蜷起双腿,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自己的脸庞埋进臂弯。
他来到这里十几天,一直在避免思及家人。
却没想到在这一刻,他逃避许久的事情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提了起来。
简直猝不及防。
那个世界的家人他永远、永远也见不到了。
林诤言死死咬着牙关,手指紧紧抓着胳膊,试图借助这种疼痛来缓解自己心中喷薄而出的绝望。
想要恸哭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林诤言就这样把自己抱成一团,哑着嗓子低吼了出来。
时长安愣住。
这是什么个情况?
游戏内虽然没有对泪水的模拟,但情之所至,身体的反应还是被强烈地表达了出来。
林诤言的呼吸变得急促且散乱,时不时地哽咽片刻,胸腔中泛起隐隐的疼痛。无法控制的呜咽从他的喉中溢出,更显得支离破碎。
时长安叹了口气。
他在林诤言身边坐下,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抱住,轻轻拍打着林诤言的后背。
他不知道林诤言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么强烈的情绪,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他只需要陪着林诤言,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紧紧抱着他就好了。
林诤言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两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织物互相传递,肢体相触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这种温度是令人贪恋的。
林诤言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希望他还能真的触碰到这种温暖。
他侧过身猛地抱住时长安,紧紧收束双臂,仿佛要把自己嵌进对方的身体似的。
他把脸埋进时长安的胸膛,放肆地失声痛哭。
时长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让林诤言趴伏在自己肩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略作安慰。
这孩子恐怕是真的有什么苦衷。
哭成这样,让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他当初设计把这孩子卷入游戏里的纷争,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过了许久,林诤言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他的呼吸还没有调整过来,但理智已经渐渐回归,开始感到害臊了他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做出扑进别人怀里哭唧唧的事情,简直太过羞耻。
可是他的呼吸现在还偶尔一抽一抽的,实在是不想抬起头去面对时长安的戏谑。
时长安也没有催促,继续抱着林诤言,任由他躲在自己怀里。
直到呼吸平静下来,林诤言才将时长安推开,坐正身体。
半晌,他讷讷道:我该回家了。
时长安手臂环绕着林诤言的肩头,闻言轻笑道:好,我送你回去。
林诤言却没有行动。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我没有家人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时长安再一次愣住。
片刻,他掩下眼中的懊恼,柔声道:对不起。
两人间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时长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窒息。
过了许久,林诤言却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极低,他唇角的笑意也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时长安敏锐地捕捉到了。
林诤言道:时长安,谢谢你。
时长安:我该向你道歉的。是我把你卷进来,你才会被雷神针对。
林诤言摇了摇头,看向时长安的眼睛,道:我
一个音节落,突然间,床铺上的人影刹那消失。
床垫失去了压力,缓缓弹回,仅剩微微褶皱的床单,反射着屋内橘黄的灯光。
林诤言竟突然下线了。
一声细细的机械报时响起:
星痕时间,二十二点整。
作者有话要说:emmm...走一下(几乎毫无进展的)感情线
言言自我封闭的壳子要一点一点撬开
第13章三道刺杀
林诤言睁开眼睛。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分明上一秒窗外还是夜色沉沉,怎么一眨眼,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