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磊愣了下,为什么?
林间清了下嗓子,侧头看了看小书呆子压在书桌上的几张歌谱。
一开始是因为他想问问时老师能不能通融让他上台摇沙锤,结果被特训结束的喜讯冲击得有点儿剧烈,直接漫卷诗书喜欲狂彻底忘了要说什么。
后来就是单纯因为不好意思了。
毕竟在手语歌表演里摇沙锤这个事儿再怎么描述,也是不可能跟帅沾上任何一点点点的边的。
他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都不太忍心想。
画面太惨烈。
现在学来得及吗?李磊被他说服了,拉过来过道对面的椅子坐下,两个月,吹出调没问题,吹出歌还是挺难的。
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林间深吸口气,揉揉额头,知道不就跟家属说了吗。
两个人一起上台是件大事儿,对小书呆子来说是,对他来说也是。
倒是不怕时老师知道了以后再给他来个口琴特训,主要是万一掉链子,多多少少也是个连遗憾带失望的结果。
那就还不如先不说。
这种感觉我熟。
梁见理论知识非常丰富,举手发言:是一种想给对方个惊喜又不知道能不能给成的、紧张中混合着忐忑,忐忑里包含着期待的复杂感受。
多见于青春时期情窦初开的各种情况,严格来说不太符合间哥心理年龄比我们大三十岁的人设。
梁见推了下鼻梁,冷静分析:但一切都有意外,只要想象力足够丰富,就会知道哪怕是间哥也有今天
丰富不起来。吴涛说,我也青春期情窦初开,但我唯一有过这种感受的经历,就是我妈一手拿着红包一手拿着鸡毛掸子,看着我查期末考试分的时候。
梁见:
林间微哑,没理这两个人胡闹,拿着那个口琴打开看了看。
格外漂亮的暗红色,衬着崭新的不锈钢标,质量比他在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那个好了不知道多少,
盒子里头甚至还非常像样地配了个黑丝绒的里衬。
小书呆子在老万那儿帮忙判卷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对着口琴坐了两分钟,按了按额头,没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李磊吓了一跳。
没事儿。林间笑笑,我也有今天。
李磊看着他没说话。
林间拿着口琴转了两圈,稳稳当当在指间夹住,放回去收进书包里。
快上课的时候,李磊才从椅子上起来,叫了他一声:间哥。
林间扬了下眉。
李磊不知道该怎么说,拎着椅子转了个圈撂回去,特别好。
话题断的时间有点长,林间没连上:啊?
你今天这样,真的。李磊说得挺认真,就我他妈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想不通,还觉得家属拖着你就是浪费你的时间精力,现在才发现你这样特别好。
林间愣了下,笑了笑,食指跟中指并拢,从眉尾朝他往上划了下。
李磊一本正经跟他回了个礼,飞快回了座位。
现在这样好不好不太好说,反正终于有今天的间哥格外深刻地意识到,口琴确实挺难学。
吹出调来半天就没问题,但气息怎么用,节奏怎么找,压音怎么弄,练一下午嘴都酸得不一定能说得出话。
幸好火锅店附近的都是摊贩,已经搬得没什么住户,不然练到第二天估计就有人来砸窗户。
间哥也有今天。
梁见第八百次在时断时续的口琴声里感慨:还记得当年我学习架子鼓的时候,敲到第二个月,就被我们家楼下冲上来把鼓拆了。
这么暴躁吗?吴涛吓了一跳,我玩儿轮滑好歹还是先没收的作案工具呢,好好说啊,上来就拆有点儿过分了吧?
不过分。梁见挺感慨,后来才知道,我们家放鼓的地方正对着他们家床,他一直以为自己做什么梦都带节奏,在梦里蹦了两个月普通的disco普通的摇。
吴涛:
所以我其实一直期待有人过来砸门。梁见眼巴巴往外看了看,叹了口气趴回来,结果这玩意儿的动静居然还没有隔壁那个爱情买卖的喇叭大。
换了。猴子放下手里的游戏,探头听了听,早不唱老歌了,现在都是好嗨感觉人生已到达了巅峰。
还没有人生巅峰的喇叭声音大。梁见从善如流地修改了描述,更悲伤的是,我们还要在这里假装自己在接受补课。
行了,毕竟得有个合理的理由让间哥出来。
李磊把重点一人一份发下去:都快点儿抄,要抄出补课的气势来。
补课能有什么气势啊。猴子叹了口气,还不如说间哥要出来跟我们打游戏
你信吗?吴涛问。
猴子拽过一份笔记,深吸口气拔开笔帽。
为了给大当家一个足够真实、可靠、有力的单独出门一个小时的理由,不爱学习小组再一次聚到一块儿,齐心协力扑腾进了知识的海洋。
林间坐在房顶上,磕磕绊绊吹完了一首曲子,用力揉了两下脸,呼了口气。
别说跟他们家小书呆子比,就算跟梁见他们几个比,他的才艺其实都不算多。
没时间多,也没余力多。
玩儿轮滑能挣钱吗,玩儿架子鼓能挣钱吗,吹口琴能挣
说不定还真能挣钱。
支个话筒,一把口琴一个纸盒子卖艺那种。
他吹口琴的话,小书呆子说不定可能可以帮忙给人画速写,三十块一张,加音乐三十五
念头转来转去又转到老地方,林间按了下额头,甩甩口琴自己乐了半天。
寒假特训时老师比他还累,画笔画纸都很久没动过了,程医生开的那些安心养神的药一点儿都没用上,两个人谁的睡眠质量都没问题,沾枕头三秒钟还没着多半是因为在胡闹。
有时候抱在一块儿胡闹着都能有一个顶不住先睡过去。
可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能就跟李磊说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日子就是过得比以前都好。
都好,都爽,精疲力尽又满满当当的那种爽。
春天赶着场地把冬天的冷往外挤,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就只有早晚还能察觉到暮冬末尾的痕迹。
淡蓝色的天边儿挂着更淡了一圈的月亮,跟快落山的太阳遥遥对着,一半天色还是泛着橙的红。
林间往手上呵了口气,搓了搓有点儿僵的手指,正准备抓紧时间再练一遍,身边的天窗忽然被砰地一声推开。
林间差点儿一脚从还带着霜的房顶上踩下去:怎么了?
间哥,二当家来了!梁见探出个脑袋,紧急汇报,三号岗哨的消息,非常准确,据说二当家距离火锅店还有不足一百米
林间反应比他还快,攥着口琴单手一撑,在柜子上借了个力蹦下来,落地推门就往外跑。
间哥!梁见颤巍巍扒着天窗,我怎么下来啊!
林间打开风筒调到暖风,从头到脚对着自己一通吹,顺手拿过一边放着的薄外套换上:自己想办法,下不来就说你实在学不下去想跳下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