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他疯疯癫癫的样子,郑然非好笑:嘉赏?做梦吧你?没听说过卸磨杀驴吗?
听他这么说,赵林寒侧头看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郑然非无知无觉,还在和那少主呛声:要不要猜猜三日后你怎么死的?
那少主被他气得神志不清,他最怕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郑然非点出来,甚至还不停地戳他伤口。他捏紧拳头,厉声道:滚!给我滚!丢进后山!全丢进后山!
吼完不说,一直到郑然非出了院子,他还不解气。拿着扇子就朝门口砸去,砸得扇骨发出一声哀鸣,他自己也崩溃地大叫不停。
赵林寒他们出了院子还听得到那人的大吼大叫声,郑然非听得解气,不停地吃吃笑着,脸上满是自得。
赝品就是赝品,一着急,就原形毕露了。
赵林寒任由他演了半天,直到这时,才闷咳一声,提醒他收敛一点,别激得那少主脑袋一热,不死不休。要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们反而不好办了。
他们本意是想借这少主的手摆脱现在的僵局,可不是真想打一架。那少主武功虽低,却人多势众,真打起来,肯定是他们吃亏。
郑然非虽懂这个道理,却不喜他扰了兴致,当即斜瞅了他一眼,嘴里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
赵林寒抽抽嘴角,幼稚不幼稚
一路无声地被押送到后山,这里云山雾罩,目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甚至细闻,还能闻到雾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
乍然闻见这股味道,他们险些当场吐出来。
那押送他们过来的大汉显然也对这里有所顾忌,还未真正深入,仅仅是闻到这股气味,他们就惧怕地停了下来,用刀逼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自己却不敢再进一步。
两个徒有其表的人就这样眼看着他们慢吞吞地走了进去,这里雾厚,只要进去了,没有人指引就别想出来。他们松了口气,就让他们两个在这里关一晚,等明日正午时,雾淡了,他们再牵条狗过来看看,到时候找到人,只怕魂都吓没了,还不是问什么说什么?
要是问出玉佩的下落,他们两个可就立功了。要真那样,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能在主子面前混合脸熟,实打实的好事一桩。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喜形于色。他们将佩刀系回腰间,晃着身体悠闲地往回走。
其中一个人还道:你说这马上就有好事上门,咱们要不要提前庆祝一下?晚上拎两瓶酒到我那里,咱们快活快活。
另一人答到:好说好说,等我守完夜,我就
簌簌的破空声响起,他说话声一顿,不敢置信地朝胸口看去。
那里,一根朱钗穿胸而过,钗尖一点鲜红,不知是本就颜色如此,还是被他的鲜血染就。
他哑着声音啊了两声,眼睛死死地盯着胸口,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另一人察觉到不对,看去时魂都要飞了。他只看到那根朱钗,不知是不是做多了坏事,一下子就吓得六神无主。
女鬼有女鬼!啊啊啊!
背后升起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抵着他的胸口。他哪里还敢在这鬼地方呆下去,连同伴的尸首都不顾了,屁滚尿流地朝外跑去。
等他走了,寂静的山林突然响起一声嗤笑,一个人影慢慢从迷雾中走出,赫然是郑然非。
他踢了这人一脚,麻利地将他佩刀解了,拿在手里挥了挥,明明是随手拿的,握刀的姿势却标准无比。
他挥完收好,眼中闪过一丝嫌弃。然后又去摸这人身上其他好东西,摸出一堆伤药和银钱来,他都一股脑地搜走了。
遇到我,算你倒霉。
他说完,嘴角一勾,拎着东西往回走。
走了有十步,他停下,大喊道:晚霜公子,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方向啦!
赵林寒明明就在不远处,他一直未动,等着郑然非回来。闻言,他有些奇怪,就这么几步,郑然非不至于迷失方向才对。
我在唔。
郑然非站直身体,一只手扶着他,避免他摔倒。
不好意思呀,刚才走得太急,撞到你了。他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还有意无意地搭在他的领口,差一点点,就能勾住那根红绳了。
你没事吧?
这声音再担心自责不过,赵林寒摇摇头,无事。
他很快站稳,郑然非见状就松开手,闷声道:抱歉,我太没用了
赵林寒一怔,手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摸去,轻轻在他身上拍了拍。
你很好。他不太会安慰人,绞尽脑汁,也就憋出几个字:内力薄弱,正常。
实际上被他拍着胸口的郑然非:
这么说,真的不是在戳他伤口吗?
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话,赵林寒蹙眉,沉思一会,又说道:初学暗器便小有成效,可见天资。多下苦心,前途无量。
郑然非愣愣地听他说完,突然笑道:晚霜公子,你是不是着急了呀?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多话。
赵林寒不语。
郑然非讨了个没趣,也没在意,接着道:我这暗器使得不够好,都打偏了。还是他们自己吓自己,没事的那人先跑了,我再过去补了一刀,这才彻底解决掉那个人。
赵林寒颔首:那也不错了。
郑然非甜甜地笑起来:全赖师傅你教得好。
赵林寒一阵错愕,随后好笑道:不过授了几个小技巧,当不得师傅一词。再说,乱了辈分。
后面那句他说得极清,郑然非却还是听清了。
他当即道:没有乱辈分,我跟曲姑娘是同辈,她唤你小师叔,你又于我有教导之谊,唤师傅正好。
赵林寒:
郑然非当做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迟疑问他:难不成我们之间这稀里糊涂的婚事,晚霜公子还要当真?
赵林寒闭上眼睛,平静道:不能。
是不能,而不是不会。一字之差,含义远了十万八千里。可惜,没人在意。
郑然非松了口气,捂着胸口道:那就好。
赵林寒不想说话,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转身朝里面走去。
雾轻悠悠地飘着,萦绕身侧。眼前皆是白雾,看不见远处的情景。他走得颇为小心,也颇为吃力。
郑然非在身后看着他,这雾气虽浓,于他的影响却不算大。加上他目达耳通,光听,也能听出他那边的大致情况。
看不出来这还是一个颇为认真的人,他刚才那意思,不会是真打算为这桩婚事负责吧?
郑然非不敢苟同地摇摇头,再一留神,发觉他都要走远了。
他也没想着要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道:晚霜公子,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诶,你人呢?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他说完就在心里默数,还没数过十息,一只手探到他身侧。
白雾里响起赵林寒的声音:手。
郑然非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握了上去,得了便宜还卖乖:对不起,我拖后腿了。
他言语间满是愧疚:明明有内力的人是我,我却这么没用。
赵林寒:没事。
他一时都要怀疑这个人被掉包了,如果这真是他认识的那个郑然非,不该这么妄自菲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