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说,她竟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果然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
丞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道:感情的事没法乱议,真相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哪儿轮得到别人妄言。然后迟疑着问:您不相信楼将军的话吗?可她刚才的样子分明是庆幸的啊?
商止新眯着眼睛,抬头看他,睫毛间的一双瞳孔流淌着冷酷的意味,一如她未失忆的模样。
轻而脆的声音问:孤这么傻么?
会在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告诉她真相之后哭着喊着只相信别人言语的欺骗者?就算她只觉得昨日自己都还那么爱着楼客原来她难受、头痛、忽然暴怒不已,根本不是因为失忆的脆弱和对外界的不敢置信她太过敏锐,怀疑楼客的谎言,从而恶念满心。
丞相这才悚然一惊:您
商止新摆摆,收回目光,皱眉喝干了药。就算记忆停留在为楼若素的死泪流满面的前一天,她仍旧迅速接受了背叛的现实。毕竟她身上流着商姓冷酷狠毒的血液。
既然您不相信您为何那么做?
怎么做?让她再骗孤?商止新嗤笑:随她去,孤很好奇她想要做什么以及最后究竟谁会后悔。
丞相皱眉:您难道想引诱她吗?
不可以吗?商止新摊。一个比原来的皇帝更加眷恋不舍她的人还是她伤害过的情人,慢慢接受起来,将是多大的征服欲和快感呢?然后等她自以为的补偿结束,商止新将给她最后一击。
让她后悔遇见瑾姣的天真。
丞相哑然,犹豫道:臣却觉得楼将军不会依您所说的难受。
为何?商止新早忘却她都做过什么,满不在乎道:杜爱卿,你下去吧,孤累了。
丞相张口欲言,但最终只是再拜而去。
为什么吗?因为您说的事都已经一一在楼客身上应验过了。一个人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死两次。
但商止新却处于极其不稳定的失忆适应期,就算理智上知道楼客是欺骗她的,仍旧偶尔非常想说服自己相信,然后陷入暴躁当然,她现在的暴躁毕竟由来有因,绝不会比以前思维跳跃的神经病难哄。
唯一觉得这个商止新更让人压抑的只有楼客而已。
譬如现在。
一个正在推走药水微笑着叫她楼姐姐的少女皇帝,道:喝不下了。
臣为您准备了蜜饯和点心。楼客劝道:您的头风病必须时常喝药,何况后来伤口还在附近。
商止新撇嘴说:楼爱卿有些给脸不要脸你以前可没那么啰嗦。
上主以前也没那么任性。楼客接。
大胆!商止新弄明白自己是什么人,仗着失忆前的威名狐假虎威,眯眼敲桌子:你敢这么和孤说话?
楼客这时候却不但不告罪,反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唤:姣姣儿。声音稍哑,轻柔而宠溺,又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意味。
商止新:捧起药碗喝了一口。
她有点猝不及防,冷酷的面具还没有戴稳,便被惊地落下:她心想楼客还真胆大包天,这种时候还心态四平八稳看来是不够怕自己。
但也就喝了一口,故态复萌:不喝了!苦得要死。楼客接过试了一口发现实在不好瞎说不苦,只好哄道:没办法,总得吃的。
商止新冷笑说:凭什么就孤喝?不要。你怎么不喝?
臣没有怎么喝呢臣也有,楼客一愣,还真叫人送上药来,道:那么我们一起喝,便平衡了。
商止新皱眉盯着拖盘上的药丸子和汤水,惊异道:这么多?
楼客熟练地就着水吞服,入喉眉头都不皱一下:最近身体比较麻烦,气息不稳定,需要调节。
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商止新只好也乖乖端碗,可在拿下碗看见什么之后却忽然怔然一下,竖起指打断她:停。
楼客含着水没咽下去。
商止新伸取下什么东西来,放在眼前,盯着她表情冷然起来:九转神安丸?
楼客你在吃毒药?
她忽然有些恼火,伸去捡起那瓶子狠狠掷下去,药丸四散飞溅:你不许孤不喝药,自己却为了舒服吃这种东西?那是镇静剂,同时让身体产生强烈的依赖和副作用,最后的瘾客一般想鬼魂和怪物一样难看,不要想有半点尊严。
但她素体虚弱战场难捱,又如此渴望胜利,于是那药诱惑顶级。挣扎过后发现沉沦是那么美妙。
商止新确实不曾想过楼客竟然堕落到这地步她以为就算她再怎么难挨也不至于到这程度:楼若素清高孤傲,宁死不自轻自贱才对。
毕竟这是失忆和不失忆的不同,现在的商止新想让楼客悔不当初,却同时不期望她跪得那么卑微。她的复仇应该是干脆和血腥的,同理楼客的死亡也该是盛大退场而非慢慢的低迷和压抑,从珍珠变成沙石。
楼客一愣,竟然对着她冷厉的表情缓缓绽开一个笑容来:相当吃惊,但是克制,带着压抑的无奈,然后又整个包裹在深深的悲凉之。
嗯。楼客叹道:不吃就不吃吧。
她想您果然是失忆了。
药是您批给我的,那时看见
我吃了,您笑得很玩味的。
但不久之后,商止新终于渐渐意识到,关于折磨人,果然还是以后的自己比较在行。
因为她晚上来楼客屋前时,她迎接地僵硬到像尸体,脸色煞白如纸、连直线都走不出来,跪着张嘴好几次,才说明白上主两个音节。
抱歉,臣有些犯病。内力在乱撞,稍微有些控制不住身体了。她笑笑:有没有吓到上主?
商止新面无表情:没有。
她试着道:那就好,臣记得姣姣儿看不得这些,一见就捂眼睛。
你不必转移孤的注意力。孤刚才见你用头撞墙了,并且用挖嗓子眼商止新凉凉地开口,指了指她的额角:眼泪流了满脸,擦在袖子上,太用力把脸蹭破了一点。她是将军吗?她狼狈得像个疯子。
楼客听完,费力地理解了一会,这才放弃地不维持跪姿和装出来的平淡了。
她跌坐在地上,低着头用指扣在地板上,牙齿紧紧咬着,似乎在呜咽。
商止新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盯着她看。
看一个芝兰玉树的温润女公子现在跪着发丝散乱,带着血的指甲抓自己的脸和头皮,吞咽下低吟,姣好的面容难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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