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的路还长,而他的,已经到尽头了。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司诺溪不断的摇头,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慕沉眼中期待的光芒一点点散去,慢慢暗淡下来,染上几丝受伤之意。
为什么要摇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不是,已经把心赔给我了么,难道连这个都是骗我的吗?
司诺溪几乎颤栗起来:不,不是对不起,你别说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慕沉恍惚了一下,缓缓的收回手,茫然失措甚至是无助的看着一直摇头的司诺溪,轻声道:我不想听对不起,你说个别的,好不好?
言语间几乎带上了恳求意味。
司诺溪咬紧了唇,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他,脸色苍白攥紧双手:我我心里不断揪起,半晌,无力的摇了摇头。
他真的,真的说不出口。
慕沉怔怔,想向前伸手又停在半空,蜷了蜷手指一点点缩回手臂。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觉得心里也缺了一块,寂寥空旷到让他难受,喃喃道:不说话么,我明白了。
抱歉,让你为难了。
慕沉愣愣看向低着头的司诺溪,看了许久,最后恍惚转身,走了出去。
司诺溪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揪住了胸前的衣服。终于抬眼,看着慕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到床上。
心口好疼,他做错了吗?
应该没有吧。
走了,也好。
你瞒不了他太久的。
玄羽站在门口,犹豫许久终究是开了口:雪崖剑的事,他早晚会知道。
司诺溪恍惚开口:他已经走了,况且,等他知道的时候我也已经死了,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总比他现在就痛苦焦急来的好。
看了看握剑的那只自己的手,司诺溪喃喃自语:我不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一身的罪孽等着他去赎,他不怕死,甚至于他而言,死,是一种解脱。但是慕沉这般情意这般惦念,他怎么忍心让慕沉在忧心难过中,看着他死去。
修士死了就什么都不会留下,他想干干净净的还上这一条命,赔给那些亡魂。
可他欠慕沉的,没法还了。
玄羽复杂的看着他:这些情情爱爱,我不懂。
司诺溪牵了牵唇角,轻声道:我也不懂,可我已经没时间去弄明白了。
这偌大的重霄仙界,何曾有谁教过他如何去在乎一个人。
抬眼看向玄羽,司诺溪缓缓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玄羽顿了顿,轻叹口气。
你一定要走这一步吗?
司诺溪没什么反应,呆滞的坐在床上,声音嘶哑:你算到了。
玄羽满目深沉,点了点头。
是,他算到了,可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司诺溪抿了抿干涩的唇,声音轻微却毫不迟疑,幽幽道:那就,帮我吧。找到那个孩子姓张,十二三岁,是张渊的义子。我先前在司家看到他了。
这是他最后的选择。
☆、立誓
慕沉走了,玄羽也去查那个孩子的消息,空旷的木屋孤零零的立在朦胧的红枫谷中,没有蝉虫鸣叫也没有莺鸟清啼,安静的能听到心跳声。
不知怎的,今日雾气格外大,白茫茫的遮挡住视线。司诺溪坐在屋前,守着面前禁制之下那些干枯的灵果,和工工整整写了一大片的名字,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白雾朦胧,淹没了整个红枫谷,也将一身白衣的司诺溪融了进去,仿佛藏身在雾中,叫人看不真切。
司诺溪盯着地上的慕沉字样出神,手里捧着一个干枯萎缩到几乎发了黑的果子,小心翼翼的拢在掌心。心底突然震颤了一番,不是血玉石被催动的疼痛,而是司家子弟间的普通传讯。
他已经和司家彻底决裂了,这种时候,谁会联系他?
司诺溪自乾坤袋角落里取出自己的那块血玉石,停顿片刻还是施了灵印上去。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是司绝涵。
沉默无言听司绝涵诡笑着说了一会儿,司诺溪平静的问了一句:你说完了?
司绝涵笑的森寒:说完了,我等着你。
司诺溪没什么反应,随意将血玉石扔进乾坤袋里,依然呆坐在那里等消息。
好半晌,眼前忽然亮起细微的银光,从远处飘荡而来,一点点在眼前聚拢。
终于来了,这是玄羽告诉他的传讯术。
司诺溪伸出手,银光飘荡到指尖上,熟悉的声音穿进耳朵里。
没一会儿消息传完,银色灵光渐渐散去,化作点点星光落在白雾里消失于无形。
玄羽的消息和司绝涵说的其实差不多,和他猜的也差不多。
司诺溪抿了抿唇看向手里捧着的果子,细细的拂过每一条干瘪出来的皱痕,片刻后自顾自牵了牵嘴角,伸手穿过地上的禁制,将那个果子放回最初的那个尖顶上。
收回手,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垂下眼又看向地上的名字,想碰一碰又停倏忽停下了手,攥紧双拳。
对不起。
司诺溪站起身,沿着边缘绕开地上禁制,一步步走了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后才自嘲一笑,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入目却净是枫红和茫茫白色。
木屋早已被红枫树和白雾遮掩住,看不见了。
司诺溪,司诺溪,你还在惦念什么呢。
这里自始至终都不该出现自己的身影。
他早就做好了选择,现在,也不过是时间到了而已。
闭了闭眼,司诺溪回头猛的飞掠出去。
手腕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拉住了他,炙热的温度几乎烘烤着他猛然顿住的心。
你去哪?
低沉压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慕沉满目深邃,一手用力将司诺溪拽了回来,转过身来两手死死抓着他的两肩。
司诺溪浑身僵硬的看着慕沉:你不是走了吗?
走?
慕沉神色深浅不明,冷哼一声:你欠我这么多东西,以为逼走我就不用还了吗?我慕沉要的东西,你既然答应给我了,那我死也不会松手。
司诺溪呼吸一窒。
慕沉将他往眼前拉了拉,又问了一遍:你去哪?漆黑的眼眸愈发晦暗,冷冷道:说实话,不准骗我。
司诺溪几乎能感觉到慕沉身上的温度包裹住他,带着几丝压迫感笼罩过来,心中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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