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苏谨云这般骄傲的人,哪里经得起这等子鄙视怠慢的眼神。只是他城府深沉,这等不满怎会流露出来。
这人双手交叉拢在袖中,两只腿好像没有抬起来而是在地上拖着走一样,发出斯拉斯拉的声音,他慢悠悠走向苏谨云,眼见着就只有十步之远了,旁的一位官兵匆忙道:大人!不可太近,此人不知是敌是友......
话未说完,这人倏地给了这说话的官兵一巴掌,啪的一声,力道之大,极为响亮,他停步问那拦着他的人道:痛不痛?
那人不敢回答,也不敢拿手去捂,只挪动了两下唇瓣,什么也没有说。
可此人显然不满意,于是又抬起了手,啪的又是一巴掌,再问道:痛不痛?
.......痛.......挨了两个重重的巴掌,这个字说的含糊不清,但这种语气显然取悦了这人,他道:痛就好,现在可不是在你的梦里,容得你来打断我。
说完了这句话他便继续走向苏谨云,这时再未有人拦着他了,他走到了苏谨云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魏世子?
在下苏谨云,世子是我大哥。
听了这话,他了然一般的点点头,绕着苏谨云转了一圈,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伸出手来,道:旨意。
苏谨云将虎符递到他的面前,他懒洋洋的将手抽出衣袖,将那虎符用食指和拇指相交捻起来,放在眼前观摩,接着又将虎符轻轻一抛,右手稳稳接住,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苏谨云道:不知如此旨意大人满不满意?
他的眼角吊起,眉也扬起,却把那丰润的嘴向下一撇,道:你敢威胁我?胆子不小。
言罢将虎符在掌心颠了颠,道: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可巧了。他咧开嘴,笑的阴冷:我苏某人也是。
夜里杀气突起,也不过一瞬,两人都收敛了锋芒。
哼,罢了,给魏呆子个面子。他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手上慢吞吞的把那虎符收进了衣襟里,还用手拍了拍,好似安抚自己。这虎符放的很是妥当了,对自己点点头后,对苏谨云说:要拿回来,叫你那大哥去我府上找我。
又转头对众人道:都散开!放他进去。
哗啦间,一条大路瞬间敞开,苏谨云不由得心中暗叹,这人真是驭下有方,若有机会定要向他取取经。如此想着,抬起来脚向大殿走去。
慢着!那人又道,随着这一声,周围的兵官突然紧张起来,苏谨云握紧了左手的剑,站住却未回头。
忘了说了,在下赵思章,叫你哥哥可不要去错了府邸哦~
......
这一声哦,让他浑身一个激灵,莫名的违和感让他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闷头加快了步子。
长得真不像,比魏呆子丑多了。他看着苏谨云远去的背影,惋惜似的一边摇头一边对刚刚挨了巴掌的官兵说道:也无趣多了,对不对?
......对.......
唔,英雄所见略同啊。
.......做赵大人的手下第一条要记住的就是:该闭嘴的时候闭嘴,该附和的时候一定要附和。
他一跨进殿内,就见到了殿内的四位皇子,最小的那位刚满六岁,浑身发抖的缩在阶下离龙椅最近的石柱旁,偷偷抽泣。
龙椅上躺着一浑身是血的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息。此外,龙椅前还站着一人,因为天色昏暗,并不能看清这人究竟谁是大殿下谁是席远。
而二皇子站得离两人最远,见一人独自进来,喝到:放肆,谁准你进来的?先皇可是说了,未等到人出去,不准任何人进来。你这是公然抗旨?脑袋不要了?
苏谨云却跟没听见一般仔细盯着两人,势要弄清楚躺着的人究竟是席远还是大殿下,又因为形式不清不敢轻举妄动。
二皇子微眯双眼,伴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来人,开口便问:好啊,好啊,原来是魏家的人,怪不得不用遵守这道旨意。想来你们家的三道免死金牌今日也能用上一次了。
他站立于台阶之上,离他那三个血脉相连的兄弟最远,左手的剑举了起来,直指苏谨云,道:魏家的人,我且问你,你是为了哪个来?
☆、朝中巨变不由己
苏谨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他一直仔细的辨认躺在龙椅上的那人,到底是大皇子还是席远。又因为形势诡秘,不好上前。
于是二皇子便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洛席远,这人不怕是敌方来了帮手,反而大笑道:哈哈哈,又是一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癫狂,前俯后仰,连头上的束冠都歪了,凌乱的几缕碎发便垂到了他的眼睫,他却毫不在意,兀自大笑:你们兄弟二人不愧是那女人的两个儿子,可真的是会用那张脸来勾人啊!
洛昕!住嘴!那站着的人喝道:如此时候,你还在说些什么浑话?
浑话?如此时候?住嘴?三个问,问得一个比一个问的大声,那话里的恨意和讽刺一个比一个深,洛昕道:洛临,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让我住嘴?论辈分,我长你幼!论实力,我强你弱!论对错?呵!你们敢和我论对错吗!
洛临却不再做声,苏谨云的心放下了一半,那卧在龙椅上鲜血满身的不是他的心上人。
但这番对话让他着实摸不着头脑,这时候,也没谁给他个解释,他强自冷静,不出一言,静观局势。
洛昕见席远不答话,便对着那抽泣的小皇子道:哭什么?洛崎,这不是好事吗?你最严厉的大哥不在了,最讨厌的二哥也要不在了,由你最喜欢的三哥哥陪你度过这一辈子,你不开心吗?来,笑一个给二哥看!
洛崎吓得瑟瑟发抖,缩在柱旁更加紧的蜷起了身体,一句话也不敢说。
殿中五人,三人都不再理他,于是他便把话头对准了苏谨云,道:又来了个难兄难第,魏家将军,少年意气,征战千里,无一败仗,果真是我大洛的英雄!真是可惜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却遇到了此等不幸之事,说来也算我你对不起,我便给你鞠个躬吧,对不住你了。
说罢,真的将手中的宝剑随手一扔,规规矩矩的双手捧着,正当当的给苏谨云鞠了个躬。
苏谨云心中大惊,忙道:二殿下!不可如此!他皱眉却不敢上前扶他,只因他话里话外,行动举止间透露着一种狂乱的诡异。
谁知那人站直了后,继续说道: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要教你看透这个女人生的两个好儿子,要教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君子,教你明白你多么的渺小,小到与苍生相比,只如蝼蚁,微不足息。原本我一人看透也便罢了,是我太执拗,终究不能成全你了。这话中说的万般难懂,却又有着百转回肠的柔情。
语罢,他走向那龙椅上生死不明的人,洛席远并未阻止他的接近,反而侧身让了一下。
仅仅几步之遥,他走的摇摇晃晃,到了那人的身前便直直跪了下去,力道之大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了闷闷的响声,这时,他口中一缕鲜血恰好滴落在那人的嘴角,与他嘴角的鲜血相融,汇成了一道。
他转过身将洛席远朝外狠狠一推,席远一个踉跄间便离了那龙椅两步之远,洛昕也不管他,只拿袖角轻轻擦去大皇子嘴角溢出的血,道:哥哥,是我狠心了,是我不放手,是我太固执。你怪不怪我?我知道,你定是不怪的。我将这江山留给席远,比起我来坐这个江山,让他来坐你可会放心?说完了将他拦起抱在怀里,整了整他的发髻,小声嘟囔:哥哥,不怕,我陪你好不好?
接着他转头又对苏谨云道:魏家老二,对不住了。说完了这句话便合上了眼睛,累了似的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将手里的人抱得紧紧地,两人交颈相拥,衣襟相缠,已不分你我。
接着便是一片寂静,洛席远没有看一眼苏谨云,他正面对着龙椅上相拥的两人,只将背影留给了苏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