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却又亮得吓人,灼热地看着姜吹雨,喷薄的爱意像火一样熊熊燃烧,烫得姜吹雨一碰就惊吓不已。
余烬剧烈地喘着粗气,好像对姜吹雨告白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几乎耗尽了他的生命力。
但很快,又更加寒冷的东西浇灭他的热情,紧紧攫住他的心脏,余烬得尽可能地让心跳得更死一点,才能勉强活下去。
他的表情又趋于平淡:李鼎下个星期就要动手术了,换肾手术,健康的那颗肾是我的。余烬摸着自己左肾所在的位置。
姜吹雨瞬间瞪大了眼睛。
余烬讽刺地笑道:李鼎其实两年前就生病了,尿毒症,肾衰竭,不过当时还不算特别严重,他有大把的钱请最好的医生,吃最好的国外药,谁叫他那么贪心,不肯好好地颐养天年,他的病越来越重,到了不得不移植肾脏的地步。他的肾型本来就有点特殊,但这不算什么,他的钱多到一千个匹配的肾由他慢慢挑。但医生说他年纪大了,换肾有风险,最危险的还是术后的排异反应,排异反应很可能会杀了他。而直系血缘的□□,会减少排异反应。他那么惜命,立马让儿子女儿去检查,匹配不上,又想起了年轻时肆意播撒过的种子,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意识到了血缘的重要性。
姜吹雨愤恨的心情早已无可奈何地平复下来,心冷地听余烬说着一对扭曲的父子关系。
我其实是被匹配上型号,才有资格见到李鼎的。余烬冷笑,不知道多少个私生子私生女□□不匹配,就又像垃圾一样被丢开。你不知道,我妈可开心了,她终于靠儿子得到了一大笔足以养老的钱。她告诉我,其实所有李鼎的人都在施舍般地告诉我,一颗肾而已,又不会死,付出一颗肾,你会得到享之不尽的财富,你会成为李家尊贵的少爷,人上人啊,这些东西是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哪怕卖出一身器官都别想得到的!呸,在我看来,李鼎的命连我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余烬沉默了好一会儿,鄙夷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脆弱,声音低低地问:吹雨,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流传很广的谣言,就是有人会开着红十字那样的车在路边拽小孩儿,拽到车里破膛开肚拿出器官,再随便缝一缝丢回路边。当然,你就算听过,你父亲也会告诉你这其中的不科学、不合理之处,更不会让小孩儿的你独自出门面对危险。我的外公只会恐吓我,说我再不懂事,迟早要被人拖走拿掉器官。那时候,我真的好害怕,尤其每天上学、放学的时候,荒凉的路上看不到村庄,每一个经过的人、每一辆经过的车,都让我如临大敌、惊恐万分。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初中。
我以为如今我不会再害怕那种谣言,但李鼎的出现,让我再次回到那种求救无门的恐慌中,他就是童年里我无比惧怕的夺我器官的恶魔!我害怕了十几年,他终于还是来了!他休想,休想得逞!
第55章拥抱
姜吹雨怔怔,在余烬的歇斯底里中有些无所适从。
从小生活在明媚世界里的他注定无法深切感受到余烬的痛苦,他只是觉得余烬可怜又可怕,带点儿惧意地问:你不会想杀了李鼎吧?
余烬淡淡道: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乍来的寒意让姜吹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至于过于天真地说:你就不能不答应吗?
余烬无声地笑了一下,笑里的无奈、困顿、心如死灰,让姜吹雨仿佛看到濒死的滑腻的蛇,浑身不舒服。
我要让那些人知道,谁也不能掌控我,李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躺在钱堆上去死。余烬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盒,有些炫耀地朝姜吹雨介绍:这叫氰化钾。
姜吹雨猛地坐起又被手铐狠狠拉回床上,都顾不上拉扯的疼痛,神色慌张地喊道:喂喂!余烬!你想干什么?
余烬拧开瓶盖,嗅了一口,微笑道:苦杏仁味的。
他倒了一粒在左手手心上,接着姜吹雨才发现他坐的椅子扶手上也有个束缚带,余烬把右手锁在束缚带里,似乎是怕忍不住本能去求生,也或许是怕在极度痛苦中伤害姜吹雨。
余烬朝姜吹雨笑道:李鼎发现他的□□死了,一定会陷入慌张,他年纪大了,手术拖不起了,也许会随便找一个匹配的肾做手术,但总之,他一定会被我气得不轻,能不能撑过手术期很难说啊。到时候,他一定没功夫去为难仰雪风。
姜吹雨这个时候的恐惧到达了顶点,他明白了余烬的意思。可哪怕他曾经很讨厌余烬,哪怕现在也依旧讨厌余烬把他囚禁在这儿,他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余烬去死。
你别想不开,你跑得远远的就好了!姜吹雨说。
远?余烬的眼前出现浓郁的迷茫,再远又有什么意思?反正就这样了,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命运就给我画了一个圈。
那一粒浑浊的晶体被他丢进嘴里,像丢一颗糖一样轻松自在。
啊!姜吹雨悚然地叫出声,扭头朝窗户外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救命!
他不敢回头看余烬:余烬,你快去打120好不好?我求你了!你快一点啊!
吹雨,你看看我。余烬嘶哑地说,药物很快出现反应,气管粘膜被破坏,呼吸变得深而快,我求你了,求你看看我,送我离开吧。我来的时候,没人接我,我走的时候,你送我一程吧。
不!姜吹雨拼命地拽着钢制的铐链,好像余烬的声音长了脚在追他似的,崩溃地叫道:你叫救护车啊!你疯了,你疯了!余星文你别死啊!你努力活下去不行吗?
你看看我吹雨。余烬已经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他想靠近姜吹雨,气管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尖啸声,充斥着一股刺耳的绝望。沉重的实木椅被痛苦折磨的余烬拽得吱呀不停,像一个人艰难活着的历程。
啊姜吹雨好想堵住耳朵,可双手却被禁锢在两侧,他只得背对着余烬紧紧地闭上眼睛,控制不住地尖叫、呐喊,去抵抗那股让人头皮发麻、重得不可思议的呼吸声,一辈子的呼吸都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
姜吹雨的喉咙叫得干哑无力,他渐渐地停了,睁开眼睛,水淋淋的眼睫让世界变得模糊,脑子似乎麻木了,对外界感知变得很弱很弱,他感觉不到什么动静了。
本就没什么动静。
一切恢复平静。
只有微苦的杏仁味在幽幽地飘散。
姜吹雨呆呆片刻,接着不停地颤抖,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敢回头看,战栗席卷了他的身心。
忽然,左上角有什么亮了。
姜吹雨渴求般地望着那点微光,是他的手表,五点二十了,只是不清楚是早上还是晚上。
那光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仰雪风对他的爱。
仰雪风,我数到十,你就出现好不好?
仰雪风将一天的工作都处理完时已经晚上九点了,他松了一大口气,习惯性地去拿手机,打开微信,接下来的动作却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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