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哪怕是这万里江山,无非是他想不想要而已。
如今他才恍然间发觉,只守护一人,已经如此之难。
可是,本王还是不能放你离开,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你从本王身边夺走。
他言语间增加了几分狠戾,眼里全是不容错认的占有欲。
叩叩叩,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王府内侍。
那人的语气听上去有些许慌乱,请示道:王爷,王妃娘娘,前厅出了一些事,是与王妃娘娘有关的,老侯爷请王妃娘娘去前厅一叙。
云城一怔,怀中的少年亦睁开眼眸,琉璃般的清眸一片冷然。
他拧着眉,朝外道:让侯爷稍等片刻,本王和王妃随后就到。
门外的侍卫连声应是,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云城勾起沈眠的一缕发丝,凑到唇边亲了亲,道:看,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你,可本王想要的人,总归会弄到手,谁都阻止不了。
语罢,捏着沈眠的下巴,吻住他的唇,重重舔舐吮吻,亲得沈眠舌头发疼,唇瓣红得几乎充血,这才放开他,起身整理衣饰。
沈眠咂摸了一下嘴,原先他对云城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这人傻,今天么,倒是莫名合乎他口味。
***
此时,前厅正热闹得紧。正如沈眠所料,当年接生的产婆正跪在座下,周遭都是看热闹的宾客,而永乐侯夫妇二人,皆是面色苍白。
沈眠先前受了一番折腾,唇色过于异常,云城找丫头拿了一些胭脂水粉替他抹上,倒是遮住了几分,只是腿脚还有些软,被云城一路搀扶着。
两人进了大厅,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
云城搀着沈眠入了座,扬起眉,问道:王妃身子不好,正在厢房歇息,不知侯爷这是演得哪一出。
沈眠看上去气色不好,永乐侯自然也察觉到了,只是如今已是顾及不上,他道:的确是出了一些事,需要淮儿在场。
他看向那婆子,道:这便是大公子,你把方才所言,再仔仔细细说一遍。
那婆子连忙应是。
第47章217
今日宾客众多,多的是达官贵人,那婆子却并不怯场,她是见过世面的,只微微一福身,便娓娓道来。
王爷,王妃,各位贵人在上,老身李孟氏,十多年前,是上京里头替夫人们接生的产婆,承蒙贵人不弃,当年也算小有些脸面,侯爷的嫡长子,便是老身亲自接产的。
她低眉顺眼道:虽然已经过去十八年,如今回想起来,老身尚且记得,那时,夫人和奶娘都怀有身孕,一道去明月庵祈福,老身连同几个丫鬟嬷嬷一路随行,谁知遭遇大雨,困在庵堂里,夫人又恰好临盆,便在明月庵里将公子产下。
李孟氏瞥了一眼沈眠,却是微微愣住,她到这把年纪,还不曾见过如此美貌之人。
好片刻,她才接着道:而奶娘的孩儿,虽然不足月份,却因为受惊早产,故而,两个孩子是同一日降生的。
夫人的孩儿身体壮实,掌心正中有一颗红痣,一瞧便是有福气的,而奶娘的孩儿则因为不足月,身体虚弱,似有不足之症。
陈氏低声啜泣,她犹记得,淮儿年幼时很是瘦弱,用了好些名贵药材,才将身子养好。
她不敢置信,连连摇头道:够了,不必再说,本夫人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怎会不认得?淮儿就是我的亲生骨肉,任何人休想离间我们母子。
李孟氏连忙跪下请罪,道:夫人恕罪,老身不敢胡乱揣测,只是偶然听闻大公子掌心并无朱砂,心下惶惶,担忧因下人一时疏忽,使得侯府血脉混淆,这才冒死谏言。
陈氏正要说什么,被永乐侯开口打断。
他道:夫人,仅凭一人说辞,自然不足为信,本侯已经派人去寻那孩子,待人到了,一切自然分明。
陈氏咬着唇,不敢去看沈眠,眼睛几乎要哭瞎。
云城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眼底翻涌着惊天的波涛。
他记得淮儿同他说过,曾做过一个噩梦,那个噩梦的开端,是他被人揭发,并非侯府真正的血脉。
全身的血液,霎时间凝固住。
他看向身旁的少年,那张漂亮的脸蛋,此时白得毫无人色,抹着脂粉,也难以掩饰苍白。
云城骤然攥起拳头,冷声道:可笑。
偌大一个侯府,竟被一个老妇玩弄于鼓掌!且不说已经过去十八个年头,再好的记忆力,也有出错的时候,再者说,这老妇人时隔多年,回到侯府说什么朱砂痣,真假血脉,本王瞧着,实在可疑,不妨先由刑部收押,查清楚了再说。
李孟氏道:王爷,老身冤枉!老身字字句句皆是属实,倘若不信,大可以把当年的丫鬟婆子叫来核实。
当初奶娘进府,是老身引荐的,她是个寡妇,原本家底殷实,后来她家男人外出做生意,途中遭遇山匪,就这么去了,家产也被族人搬空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辗转来到上京投靠远亲,却被人百般驱赶,老身可怜她孤苦伶仃,还怀有身孕,这才帮她一把。
李孟氏的确记忆过人,多年前的事情,就连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楚。
她道:现如今,老身还记得,奶娘说自己夫家姓项,孩子取名要叫天祺,祺是幸福,吉祥的意思,她说怕孩子跟他爹一样短命,想要老天爷多眷顾一些,也不知后来如愿没有。
说到这里,永乐侯已经相信了大半。
陈氏也已相信了几分,只是她把长子视若珍宝,到如今告诉她,那孩子是别人的孩儿,她是死也不愿接受。
此时,下人来禀告。
老爷,项天祺此时不在府上,早在几个月前已经赎身,离开了侯府。
永乐侯大惊,他到底还是更在意自己的亲骨肉,道:那就派人出去寻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找回来。
云城见他亟不可待地去找人,全然把沈淮扔在一边,恨得直咬牙。
他蓦地站起身,拥着沈眠,道:既然一时半会寻不着人,留在这里也不过耽误工夫,本王与王妃就先行告辞了。
沈眠倚靠着他的臂弯,勉强站稳身子,低声道:倘若父亲在寻的人是项先生淮儿知道如何寻他。
他虽然努力作出笑脸,但脸色过于苍白虚弱,在座宾客谁见了都觉得心疼,更遑论疼爱了他十多年的永乐侯。
老侯爷道:淮儿,父亲只是想查清事情的真相,你可明白?
沈眠颔首,道:孩儿明白,孩儿又何尝不想。父亲,孩儿听人提起过,项先生是孝子,每年在他娘忌日会去后山祭拜,府里下人说,大约就在这几日了,父亲派人守着后山墓地,总能等到他。
永乐侯便朝一旁的管事道:大公子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管事连声应是。
沈眠又道:据孩儿所知,项先生掌心里,确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永乐侯一愣,却见他唇角轻轻扯起一抹浅淡的笑,轻声道:孩儿初次见到项先生时,便觉得格外亲切熟悉,如今想来,原来他的相貌,有几分像父亲年轻时候。
言罢,他轻咳两声,和云城一道走了出去。
二人离去后,永乐侯沉吟良久,对众人道:原本是我侯府的家事,今日却叫诸位同僚见笑了,此事本侯会查清楚,绝不叫我沈氏的血脉流落在外,倘若有幸再添一子,也算是老夫的一大幸事,届时还请诸位大人赏光,再来侯府喝一杯喜酒。
众人连声应是,却是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不论外面那个是不是真的,家里养大这个,都是他的亲儿子。
***
云城搀着他走出前厅,王府的下人立刻送上披风,他为沈眠披上,系好,一道走出侯府。
刚踏出门槛,却听身后传来呼唤。
兄长,兄长
沈眠微微抬起眼眸,眼前是沈洲急得泛红的面颊,这孩子冲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干瞪着一双眼睛,过了许久,却是一个字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