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挑起眉来,轻笑道:这倒是有趣,世子爷也觉得孤像哥儿?
陆沉道:陆沉不敢,只是太子从母胎中带有不足之症,身子较常人更虚弱些,又容貌出众,难免有些眼拙的错认,太子不必介怀。
沈眠展颜一笑,道:不妨事,孤岂是度量狭小之人,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富贵已递交了名册,回到他身边,小声道:公子,今日参与丹青宴的人着实不少,王尚书家的独子,司马家的三公子都来了,还有上京不少名士。
这是在提醒他,今日有不少人能认出他来。
沈眠道:那又如何,都是些认识的人才好,有孤在场,倒要看他们谁敢得头名,抢风头。
富贵一脑门黑线,心说您这又是何苦来哉。
陆沉问:太子果真喜欢那株木莲?
沈眠淡淡道:并非孤喜欢,是为了栽种在母后的万芳园里,她最爱这些奇花异卉,又素爱礼佛,这株盛世芙蓉是无尘大师亲手培育,想来沾了不少佛气,母后必定会满意。
陆沉微微一怔,先皇后于一年前逝世,太子这般说辞,倒好似皇后还在人世一般。
前些日子皇后忌日,太子为何不去祭拜。
宫中传闻太子只顾着玩乐,连皇后忌日都给忘了,叫皇上狠狠责罚了一顿。
为何不去祭拜?自然是因为那时候还不是他,是沈承昕那小傻子,前一夜被人恶意灌了一壶酒,醉得不省人事,自然就错过了祭礼。
沈眠垂下眼睫,道:这一年来,孤总有种错觉,好似母后还好好地活着,孤若是去祭拜,就好像抹杀了我心里的她,孤委实做不到,也不过是叫父皇责罚一顿罢了,孤受着便是。
顿了顿,他笑道:你是不是也和旁人一样,觉得孤很是怪诞?
陆沉沉默良久,道:太子殿下节哀。
无碍,再大的哀,也早就过去了。眼看报名时间要截止了,世子不用去投名册?
陆沉尚未回答,身后的富贵小声道:公子,前一年的前三甲是不必投名册的,这些投了名册的,也未必能选的上。
沈眠一挑眉,问:这是为何?
每年前来投名册的人往少了算,那也是有好几百,可够资格上芙蓉花节的花台的,也不过十余位,都是由南山寺几位大师一同挑选出的,依据就是名册上的寥寥几笔,说是一笔一划都瞧得出笔锋品性。
沈眠怒道:你为何不早说!
奴才早前央您重写一回,您嫌麻烦不肯。
一旁的陆沉轻咳一声,道:不急,尚未公布名单,不妨先随我去后院用斋饭。
孤自己去便是,就不劳烦世子爷了。
富贵小声道:公子,今日宾客是进不去后院的,皇亲贵胄也不例外,也只有无尘大师的座上客,才有这个脸面!
沈眠回头睨他一眼,富贵忙低下头去。
陆沉抵唇一笑,在前方带路。
入了后院,只有寥寥数人,与陆沉倒是很相熟,一一上前见礼,请世子安,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东宫太子,倒是没几个认得的。
有个叫翟安的,是当下名士,性子豪放洒脱,写过不少风流诗词。瞧见沈眠,倒是微微有些失神,他在青楼楚馆浪迹惯了的,无甚忌讳,当即便随心而言道:这位公子真乃当世之绝色!无尘大师的盛世芙蓉倒也被比了下去,今日丹青宴,倒不如就以美人为题,更添几分颜色,岂不美哉?
言罢便摆起笔墨,竟要落笔描绘他的画像。
才刚在宣纸上晕开墨迹,却忽然被人钳制住手腕,翟兄且慢,这位公子尚未同意,翟兄此举只怕不大适宜。
翟安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状元郎,好大的官威!
顾延之道:不敢,世子尚在这里,顾某何谈官威。
翟安一愣,终于记起那美人是世子带来的人,抬眼看去,却见陆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额角划过一滴冷汗,忙告罪:翟某先前多饮了几盏,许是醉了,多有冒犯,还请各位原谅则个。
沈眠抚掌笑道:好一个醉了,在南山寺里喝得糊涂,倒是好生敬重佛祖,原以为丹青宴上皆是风雅之客,不曾想无尘大师的座上宾也有登徒子,也算开了回眼界。
他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叫翟安很是下不来台。
翟某已然告罪,公子何故这般咄咄逼人,叫人难堪。
沈眠勾唇道:你告罪自是应当的,至于我讽刺你,那是我的乐趣。
翟安脸涨得通红,正要和他理论,却听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
佛门清静地,吵闹什么。
陆沉只一句,便叫翟安偃旗息鼓,不敢再闹,又告罪道:是翟某失礼了,那酒后劲着实足,我先去歇息一会,诸位丹青宴上见。
言罢,抱拳告退。
众人见状亦纷纷散去。
陆沉道:我带你去禅房歇息,过了午时丹青宴才开始。
沈眠道:我饿了。
陆沉顿了顿,道:我着人准备斋饭,只是寺庙里的吃食大抵算不上精细,若是
沈眠摆手,不妨事,我又不挑嘴。
陆沉好笑,都说东宫那位叫整个御膳房终日惶惶不安,再没有比他更挑嘴的人,竟说的理直气壮。
世子爷若是不嫌叨扰,顾某倒也想蹭上一顿斋饭。
却是顾延之。
第227章中秋番外(二)
中秋番外(二)
陆沉与顾延之素无交情,只听说他是江南顾家人,那个素来清高,恃才傲物的顾氏一族的子弟,什么时候也会觍着脸蹭饭了?
虽然这般想着,口中却应道:顾大人不嫌弃,本世子自是不会吝啬一顿斋饭。
顾延之微微颔首,顾某谢过世子爷。
他二人寒暄了几句,一旁,沈眠正百无聊赖地拿着狼毫在纸上胡乱涂画,见他们聊完了,便微微偏过头来,一头青丝垂落在宣纸之上,绸缎一般漂亮,乌发衬得肌肤雪白,朱唇似染脂,真真像是画里走出的仙人。
那二人俱是一愣。
沈眠好似并未觉察一般,扔下狼毫,哼道:我当你们要谈论到明日,一顿斋饭,也值当谢来谢去的。
他话说得直接,陆沉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有些好笑,道:顾大人要同我们一道用膳,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眠奇道:世子爷坐庄,怎么反来问我这个宾客的意见,再者说,我平素仰慕顾大人风采,临近瞻仰,自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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