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之握住他的手腕,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这点小伤等安全了再处置也不迟。
顾延之,你要让孤对你有多愧疚才肯罢休?
男人一时怔愣。
沈眠接过富贵递来的金创药,紫金药瓶上纹刻着御用的标记,揭开药瓶便溢出一缕药香,沈眠将细白的粉末倒在伤口上。
顾延之,你实在不该对孤这样好。孤最不喜欢受人恩惠,自母后离世后,就没人真心实意为孤着想过,孤觉得自在极了,不必背负谁的期望而活,只为自己而活,无论好坏都与旁人无关,这是孤一直以来的愿望,你为何要给孤平添负担?
顾延之微怔,却忽而轻笑道:或许殿下听了会不高兴,但我很高兴成为殿下的负担。
沈眠抬眸狠狠瞪他一眼,手下微微用力,听到男人吃痛地轻嘶一声,这才满意。
包扎完毕,沈眠环顾了一眼四周,道:可有留下活口?
都是死士,任务失败就自裁了。
沈眠冷笑道:死人更好,死人才不会说谎。把尸体带回京,孤要给靖王送一份大礼。
顾延之道:殿下与世子爷交好,只怕伤了情分。
沈眠默了默,却低声喃喃道:陆沉他对这件事,当真完全不知情么。
靖王府,书房内。
你说谁去了鹿山。
陆沉嗓音微沉,下方那人已然冷汗淋漓,快速答道:回禀世子,是顾延之顾大人,属下等人阻拦不利,被他闯进鹿山,眼下已经把太子殿下带走了。
旁边一位白衣先生道:王爷在鹿山下布下天罗地网,上山容易,可要安然无恙地下山,绝非易事,听闻顾家不干政事,顾延之为何要淌这浑水?
靖王的势力错综复杂,要想完全掌握尚需时日,如果此时小太子回来,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好收拾。
那姓顾的到底想做什么,听闻他入京以来便笼络了清流一派,如今那些老匹夫各个都唯他马首是瞻,小小年纪,心机却深不可测,趁此时机将他铲除当是再好不过!
不错!我等都是受世子爷外祖程老将军恩惠的人,只要世子爷一声令下,刀山油锅末将也在所不辞!
那姓顾的如此碍眼,不若就此铲除,也能推给靖王的人,让顾氏一族和靖王就此结仇,实乃一石二鸟的上上之策。
陆沉冷笑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若死了,承昕岂非要恨我一辈子。
下面的人听他如此亲昵地称呼太子名讳,各个惊愕不已。
陆沉闭了闭眼,沉声道:备马。
世子爷,这是
迎太子回京。
第237章番外(十二)
番外(十二)
京郊外,一户农家。
简陋的房舍内所有光景一览无遗,连日的阴雨,让这间小土屋内格外潮湿阴暗。
富贵仔细地在土炕上铺垫了厚厚的棉絮,又铺上两三层柔软的织缎,思来想去,又使唤人把宫里带出来的雪貂取来。
沈眠嫌他事多,径自在一旁的糙木椅上坐下,用木棍拨弄了两下烧红的木炭,传来嘶嘶的声响。
火光微晃,映照在他白皙的面颊上,是与周遭简陋的摆设格格不入的优雅、美丽。
他微微阖眸,眼睫映下的倒影勾勒出一丝阴郁,被他很好地掩饰了,回眸道:今夜先休整一宿,明日再商议入城的事,你也去安歇吧。
立于阴影中的高大的身影始终沉默。
沈眠扑哧一笑,挑眉道:你在闹什么别扭?就算你是铁打的人,可以昼夜不分地赶路,马匹也要休息啊,何况今日损伤惨重,底下的人总要包扎包扎伤口,恢复恢复体力的,越是要紧的时候,越是急不得。
殿下。
顾延之抬眸望向他,视线暗藏锋芒,嗓音听上去却一如既往地温和,仍是上京城里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状元郎。
我以为,殿下应尽早做出决断为好。
早做决断?是让他和靖王府、和陆沉彻底撕破脸的意思?
沈眠佯作不懂,反问道:你难道以为孤退缩了?
顾延之道:殿下自然不会退缩,因为殿下眼下并无退路。只是殿下惯来心软,尤其,比世子爷心软的多。
沈眠蹙了下眉,道:陆沉虽性子冷了些,但为人磊落。何况满朝文武皆知,他与他父亲素来不合,孤不认为他会参与此事。
顾延之道:殿下当真相信,世子爷对靖王爷的图谋毫不知情?顾某尚且猜得到七、八分,世子爷身为王爷独子,岂会不知?他明知殿下有危险,却只顾着排除异己,广结党羽,丝毫不把殿下的安危放在心上,难保不是想坐收渔利
够了,陆沉不是这等阴险之人,他想必另有打算。
顾延之道:殿下能说服得了顾某,又能否说服得了自己?
那日丹青宴上,殿下,世子爷在内的十人,都曾以盛世为题作画,殿下聪慧已极,想来早已从世子爷那幅《铁骑踏河山》中洞悉他的野心。
沈眠道:他有野心固然不错,可他的刀剑不曾举向孤,比起相信这些无谓的猜忌,孤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所以,殿下要在如此危急时刻按兵不动,看世子爷手中的那把利刃会劈向何方?
沈眠道:孤只等一夜,倘若他不来
顾延之道:倘若他不来,殿下待如何?
那孤就相信,他已然辜负孤的信任,自然再无恩义可言,日后行事也不必再顾忌往日的情分,岂不干净利落些。
顾延之沉默许久,终是轻笑一声,道:只望殿下此等深情,没有错付于人。
言罢,也不等沈眠开口,转身离去。
等人走远了,富贵才擦了擦冷汗,凑到他家主子身旁小声说道:主子,也不知是不是奴才看错了,方才顾大人,很不像平时的顾大人。
嗯?
富贵极小心地说:有些有些吓人。
沈眠勾了下唇,道:他素来自傲,自然不喜欢输给别人,一时愤怒,便装不来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了。
富贵瞪大眼问:输?顾大人会输给谁?
沈眠摇头轻笑,你啊,想不来这么复杂的问题,去给孤温一壶酒来。
是,主子。
农舍外不远处的小树林内。
少主,伤口
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顾延之堪堪回过神,抬起手,才发觉拳头攥得太紧,手背上的刀伤已然撕裂开来,他冷冷地看着温热的血液浸透纱布,染成一片血红,眸色愈发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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