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古怪的黑小孩,名叫莫雨,乃是莫堡主的长子,今年六岁,从五岁那年身染怪病开始,就会时不时陷入疯魔,有时候伤了自己,有时候伤了别人,连父母都不曾例外。
莫家堡主夫妇找遍大江南北的名医,连万花谷孙思邈都找过了,一个都不行。甚至时间越长,病情也越来越严重。
直至今夜,莫雨为了保护母亲,杀了人。
若是从前,莫家夫妇还能制住莫雨,但显然杀了人的黑娃战力倍增,看看莫家夫妇这负伤情况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即便现在黑娃已经被制住了,两夫妇还是恐慌不安。
这是从小到大疼爱长大的孩子啊,见他受尽苦楚,莫夫人说着说着就伏在莫堡主的怀里哭了起来。
谭昭虽然也非常同情,但却并没有空言许诺。
他定定地看着莫堡主,忽而开口询问道:莫堡主,可是有什么顽疾?
莫堡主闻言,果然脸色一滞,倒也不作隐瞒,只道自己有个脑后风的毛病,时不时会陷入头痛和四肢酸麻、不能行动,故而他近些年,已少在江湖上出现。
你就没让孙药圣瞧瞧?
莫堡主错愕地摇了摇头,他是个聪明人:难道我也!
这个怎么说呢,谭昭也没直接开口,光看知道的远不如把脉来得信息多,于是谭昭问能不能把个脉先看看,莫堡主还没动,莫夫人就直接拉着夫君的手臂往手上一搁。
不愧是女中豪杰。
摸了脉,印证了脑海里的猜测,谭昭借着烛火,轻声道:我这人不大会说话,便直言了,与其说是堡主你与莫雨同时中毒,不如说是你将毒,传递给了莫雨,只是可能因为某些异变的原因,这种毒在你们父子的身上有不同的表现症状。
说起来,毒这种东西本就非常玄学,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不一样,很多毒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异变。
只能说,莫雨小朋友中了头奖,这与其说是毒,更像是一个毒咒。
什么?!
因为老前辈的光环,又有救命之恩在,两夫妇已经信了大半,正是因此,莫夫人的心情格外激动。
因为除了儿子外,她还有个女儿,如果
这种毒,会百分百传递给后代吗?
这种情况太特殊了,谭昭没见过几例,自然不好乱下断定:这个,不好说,莫雨的情况,与莫堡主又有些不同。
不知几时,塌上的黑小孩已经醒了过来,他脸上黑气褪尽,终于露出了玉白的小脸。
☆、江湖不曾老(二)
莫雨醒来得出乎意料的快,莫家夫妇心情激动没有发现,谭昭却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动静,只是他并没有说,因为此时此刻的黑娃,显然是有理智的。
唔,他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黑娃了。
两人四目相对,莫雨转了转眼睛,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这么醒来了,听着耳边母亲低低的哭泣声,莫雨的心里难过极了。
他又闯祸了。
失去意识前,他只记得自己奋力冲向了那个张扬舞爪欺负母亲的女人,而现在那个女人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古怪年轻男子。
自从五岁那年开始,他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失去记忆,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让他难受,他年纪虽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后来,父亲和母亲送走了姐姐,堡里的人更怕他了。
还有,他身上越来越古怪的印记
可是,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烛火下,莫雨的眼尾泪光一闪而过,谭昭心中一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莫家这对夫妇,莫天蓝中了个脑后风一般的毒,而莫夫人的,而今虽没有什么病症,但体内似乎也有些余毒未解,这对夫妇要孩子前显然没有去搞个体检什么的,只可怜了小莫雨,天生毒咒。
这就说明,定期体检真的非常重要。
外面的大雨越下越大,莫家夫妇脸上的忧虑也越来越多,显然除开对小莫雨的担忧外,还有事情并没有对谭昭言说。
不过谭昭对此,也并不感兴趣就是了。
大雨滂沱,几乎已经要连成了线,这样的夜晚,自然是不适合外出的。谭昭托着腮看外头,原本想明日去往成都,现在看来是不能成行了。
大侠。
两夫妇忽然高声喊了一句,随后竟噗通两声跪了下去,谭昭刚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才躲开了两人这一跪。
我们夫妇别无长物,如今已到了生死关头说话的是莫天蓝,作为堡主,他没能守护莫家堡,他也不是个称职的丈夫,而作为父亲,他更是一团糟,今有公冶菱上门索要汉王图,他便明白汉王图在莫家堡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汉王图啊,莫天蓝看上去像老了十岁。
莫天蓝絮絮叨叨说了一长段话,意思很明显,就是想托孤。他们不舍得莫雨死,却没有阻止莫雨发疯的能力,今晚一闹,他们俩显然已没有了钳制发疯状态下儿子的能力。
若,我不愿呢?谭昭说这话时,眼睛的余光是看着塌上闭眼装死的小莫雨的。
小莫雨此时此刻,显然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刻,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翻身从塌上下来,像一只维护自己地盘的小兽一般,直视着谭昭。
爹,娘,孩儿要同你们一起!
莫夫人望着自己苦命的孩子,已是情难自控。
外面的雨,简直要跟雷声一般大了。
这莫家上下,伤的伤,病的病,中毒的中毒,谭昭也难免于心不忍,但要莫名其妙接手一个烫手山芋,也未免太过草率:既已是生死关头,不妨将话都说清楚,这孩子禀赋异于常人,此刻你们不说,他心中难免忧虑,有些时候,隐瞒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若要我带他走,也可以,让他自己做选择。
莫雨一双眼睛仍止不住盯着谭昭,但比刚才的凶狠,已经好上太多了。
这场雷雨,下得有点久了。
等到午夜时分,仍旧雨势不减,谭昭站在廊下,听到屋门被人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扎着两个髻的小孩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是小莫雨先打破了宁静:多谢您救了娘亲。
谭昭看了一眼亮着烛火的房间,道:小事。
我愿意替我娘亲报恩,跟随恩公左右!
谭昭惊疑:这对夫妇,到底跟这倒霉儿子坦白了什么?!
我已经知道为什么堡内的人对我又怜又怕了,我是个坏孩子,如果
小孩站得靠外,已经有雨水打到他半边的身子,到底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谭昭忍不住拉了小孩一把:不想留在父母身边了?
莫雨想了想,委屈巴巴地说了一个字:想。
既然想,为何不留下?
莫雨的眼中,已经盛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只高高地昂着头。
何必逼问一个孩子呢,谭昭伸手摸了摸小崽子的头,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带着莫雨,却并未离开莫家堡,只是消失在了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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