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桥妆笑道:保长过奖了。
张恶虎道:雨下得这么大,你站在屋外,小心受凉,快到屋里坐吧。
孟桥妆当即随他进屋,二人相对坐在方桌前吃夜宵,张恶虎不断给她夹菜,她礼尚往来,也夹了一片肉给他。
张恶虎欢喜无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他平日吃饭向来如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之,如今变得这般细嚼慢咽,显是不舍得吃掉孟桥妆夹给他的肉片。
孟桥妆吃下一片竹笋,说道:保长,那位白公子我看你对他很是照顾。
张恶虎笑道:小白羊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他是我弟弟,做哥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孟桥妆点头道:我真羡慕白公子,有一位待他这么好的哥哥。
张恶虎道:原来你没有哥哥,那你在家里是排行老大了,你有弟弟吗?
孟桥妆黯然道:我弟弟也不在了
换作旁人,听得此言,自已明白对方话中含意,张恶虎却仍傻呼呼茫然不解,还问:他去哪儿了?
孟桥妆与他虽初识,却早看出他心直口快,思想单纯,实无恶意,也不怪责,不过她不想谈论伤心事,岔开话道:保长,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亲人?
张恶虎道:我家有娘娘(ningning)、妹子、小白羊、表弟,还有很多家仆。
孟桥妆道:令尊翁不在了么?
张恶虎道:令尊翁是甚?
孟桥妆道:就是你爹爹。
张恶虎哦了一声道:我爹爹前几年死了陡然领悟孟桥妆说的不在了,即是指父母弟弟都已去世,他慌得跳起身,连连作揖道:孟孟姑娘我不知你是说爹娘弟弟不在了我不是有心的我
孟桥妆道:不打紧。见他仍惴惴不安不敢就坐,微笑道:我爹娘和弟弟去世已十几年了,保长不必为此介怀,请坐下吧。
张恶虎这才就坐,又连连给她夹菜,却不敢说话。
孟桥妆道:方才在土地庙,我瞧你很紧张白公子。
张恶虎道:我和小白羊情同手足。
孟桥妆道:白公子也是你表弟吗?
张恶虎笑道:小白羊不是表弟,我只有一个表弟,名叫温玉福,是舅舅的儿子。
孟桥妆一凛道:温玉福问道:温玉福是你表弟,他跟你住一块吗?
张恶虎点头道:前几年舅舅、舅妈过世,表弟孤苦无依,我娘娘就把他接过来同住。
孟桥妆叹了口气,脸上颇有伤感之意,半晌又道:白公子是你远房兄弟么?
张恶虎道:不是的,我与小白羊并无血缘关系,他小时候被恶人逼着去乞讨,给我碰上了,救回家中。
孟桥妆道:原来他是孤儿那他还有家人吗?
张恶虎道:怎么没有,我和娘娘、妹子、表弟都是他的家人。
孟桥妆微笑道:我是说他以前的家人。
张恶虎道:他说他被以前的家人抛弃,不要他啦。
孟桥妆双眉紧蹙道:真狠心的父母!
张恶虎也道:可不是吗,小白羊这样好,我们家人都爱惜得不得了,怎舍得抛弃!
孟桥妆心中叹息:我爹娘虽已不在了,但他们生前很疼我们,只这一点,我就比白公子幸运得多。笑道:如此看来,你定是很喜欢白公子做你弟弟啦。
张恶虎笑道:那是自然,小白羊聪明得很,还会体贴人,有好多事儿,我常常一塌糊涂弄不清楚,他耐心跟我解释,我就清楚了。小时我贪玩不爱念书,不愿听先生教诲,是小白羊先学会,过后慢慢教我,我才不至瞎字不识,若没有他在身边,我做甚都觉得不安宁。
孟桥妆笑道:你是太依赖他啦。
张恶虎挠头笑道:我娘娘也这样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不是女儿家
孟桥妆奇道:为何可惜他不是女儿家?
张恶虎道:他若是女儿家,我定娶了作老婆。
孟桥妆惊道:你你想娶他作老婆?
张恶虎道:他要是作我老婆,我就再不必为讨不到老婆而苦恼了。
孟桥妆笑道:可他终究是男子
张恶虎叹道:可不是么,若男人能当老婆,我就娶他,他比别的女儿家还要细心体贴。
孟桥妆膛目结舌,一脸惊惶地盯着他。
张恶虎未觉异常,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白映阳诸般好处。
孟桥妆低头喝粥,再不接话。
第9章失却芳踪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黎明,保甲府的花树饱饮露汁,开得格外青翠,气息亦是分外舒爽!
张恶虎起一大早,盥洗完毕,径直去往西厢院。
孟桥妆已换回自己的衣衫,见他来到,笑道:保长,你早。
张恶虎看她晨妆未整,不禁有些发痴,半晌才想起该请她去花厅吃早饭。
阿壬煮好早饭就和阿癸点卯回家了;白映阳病中不出来,菡萏和芙蕖要照顾他,故端去房中吃;甲乙丙丁昨夜给蛟龙吓坏,一晚上睡不着,现今在东厢房补大觉;因此今朝花厅之中,仍旧只有张恶虎和孟桥妆二人吃早饭。
张恶虎依旧忙碌地替孟桥妆夹菜。
孟桥妆问道:保长,你手上的伤怎样了?
张恶虎笑道:一点都不痛!说着挥臂证明给她看。
孟桥妆阻止道: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取出金创药道:我替你换药吧。
张恶虎长这么大,除了亲妹子,还是头一次有年轻姑娘如此亲切待他,登觉受宠若惊,嘴都笑歪了,忙不迭跑到孟桥妆跟前,微微蹲下身,让她方便换药。
孟桥妆边给他敷药边道:我有一种芙蓉露凝膏,是自己调配的伤药,能活血生肌,淡化疤痕,可惜没带在身上。
张恶虎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几道疤痕不打紧。
孟桥妆微微一笑,叹道:可有些伤疤如不能去除,给人见到,总是误会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