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全不搭理,径直走到静安堂前,此时大门忽而开了,一个丫鬟自内退出,正是母亲派来给小桥儿送饭的丫鬟鹿韭。
张恶虎道:大少夫人醒了么?
鹿韭道:婢子见门没上锁,就自行推进去,屋里没点灯,大少夫人好像还在睡觉,婢子叫了两声,大少夫人不答应,婢子不敢打扰,便把食盒放在桌上了。
张恶虎点头道:你回去侍候夫人吧。
鹿韭道:是。返回花厅向张夫人禀告:婢子已把饭菜送进大少夫人房里。
张夫人道:好,你下去吧。
白映阳笑道:今日中午,皇帝二哥派人来请咱们去杜康山庄喝践行酒,老虎和小桥儿在房里,半日都出不来。好容易出了门,到得杜康山庄,老虎喝着酒,却说想见小桥儿,坐都坐不住,现今一回来就进房找他,肯定有许多悄悄话说,我看他们是不会出来吃饭啦。
张氏母女和众丫头听完,都忍不住格格娇笑。
孟莲蓬道:他们到底说甚悄悄话?
白映阳笑道:你问来作甚?
孟莲蓬嘟嘴道:他们朝也说,晚也说,总说不完,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夜里都睡不着,我问他们有甚话说那么多,他们总不肯告诉我!
众家人听他这般抱怨,更是笑弯了腰。
孟莲蓬在孟府,本有自己的房间,就是梦白河二层,现下让与张绣元住。
如今家中人多,他便与张恶虎、孟翠桥同住静安堂,张恶虎和孟翠桥住东首房,他住西首房,东西两房中间是小厅,两间房门仅用流苏帘子隔开,张、孟二人半夜嬉戏,孟莲蓬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白映阳笑道:你若嫌吵,过来跟我住,如何?
孟莲蓬道:不,我想跟姑娘和大老虎睡
一句话还没说完,猛听西边传来一声震天怒吼,一屋子人吓得跳将起来。
张夫人惊道:怎么这么大声?
白映阳道:是老虎的声音。
大伙随张夫人一同赶往西厢,才踏进院门,就见张恶虎站在院中,指着一群家仆破口大骂,张夫人忙道:老虎,出甚事了?
张恶虎急道:小桥儿不见了!
张夫人惊道:怎地不见了?
张恶虎跺脚道:他不在房里!
张夫人一怔,道:是不是睡醒走出来了,怎就说不见?
张恶虎指住一干下人道:这群没用的饭桶,我问他们大少夫人去了哪儿,一个个全不知晓!
张夫人道:他们都有各自的活儿,总不会一直待在西厢,小桥儿又不喜人跟随,自走出来,没瞧见也是有的。我看小桥儿多半睡醒了,出来散步透气罢了,你无需如此动怒。
张恶虎点点头,仍然心绪不宁,冲众家丁喝道:快去给我找!
众家丁近来已很少见大少爷这般烦躁了,慌忙应声逃离西厢院。
张夫人见儿子在院中来回踱步,一副心浮气躁的模样,问白映阳道:他怎么了?
白映阳道:今日下午就这般心神不定,我问他怎地,他只说想见小桥儿。
张绣元道:我瞧哥哥是新官上任,却要收拾一大堆烂摊子,累着了,这才心神不定。说着走去挽哥哥的手,牵他进房里坐。
张恶虎才坐下就不耐烦,拍案道:这些饭桶,怎么半日还不带小桥儿回来!
张绣元安慰道:你不要心急,他们才去并没多久。
张夫人在他身边坐下,按着他手背道:老虎,你究竟怎么了?
张恶虎皱眉道:我心烦得很我想见小桥儿我总觉得他要走
张夫人安慰道:这是她家,莲儿也在,她能走去哪儿?
张恶虎顿足道: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要离开我!
张夫人听得不知所云,但见他焦躁的模样,显然不像开玩笑,对徐姑姑、富贵、花开等道:命人赶紧把大少夫人找来,别让大少爷胡思乱想!
徐姑姑等应声立时去了。
孟莲蓬和菡萏、雄红、泽芝等在院中说笑,起初听说孟翠桥不见了,他还在想:姑娘爱画画,以前就常常去郊外画风景,一二日不回家也属寻常。待听张恶虎说觉得孟翠桥要走,突然害怕起来,急跑进屋扯住他道:你说姑娘要走,是甚意思?
张恶虎心烦道:别吵!
孟莲蓬顿足道:姑娘去哪儿了?
张恶虎大怒道:烦死啦!
孟莲蓬大哭起来道:我要姑娘!
张夫人急把他搂进怀里,斥儿子道:别吓坏孩子!安抚良久,孟莲蓬才止住眼泪,张夫人招手叫来菡萏雄红,让他们把莲儿少爷带回西首房的暖阁里去,好生照看着。
泽芝也跟着进来,他还没到过大少爷和大少夫人的房间,一进来就好奇地东张西望,突而瞥见张恶虎坐的位置,旁边一张桌子上放的食盒,盒下方好像压着一张纸一样的东西,忍不住伸手去扯。
白映阳生怕他再惹老虎暴跳,忙拉开问道:泽芝,你作甚?
泽芝道:食盒下面压有张纸。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起朝桌子看去,食盒下方确实压着什么。
张恶虎忙把食盒挪开,是一封信,面上写着张二虎亲启,他认得是孟翠桥的笔迹,心脏砰砰直跳,拆信的手都在发抖。
众家人见他看信蓦地脸色大变,忙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张恶虎更不答话,抛下信就往外奔。
白映阳忙把信捡起来,只见上面语句通俗地写道:
老虎:
见此书信,我已离开梅龙县。我要去办一件要紧事,待事成之后,自会回返与你相见,请代我好好照顾莲儿。我的物品亦交由你处置,千万莫来找我,切记切记。
桥儿亲笔
张恶虎奔至马厩牵出玄龙马,骑上冲出孟府。
巡城保丁又在夜里遇见本县恶虎保长不,现在是恶虎县令,气急败坏地奔走,无不惊呆了,心慌意乱道:莫非又来一条更巨大的蛟龙进城闹事?
张恶虎一把揪住一个保丁道:你们见到小桥儿没有?
那保丁战战兢兢道:卑职没见心中略定道:原来是县令夫人离家出走。
张恶虎一连问了好几队巡逻队,一无所获,忽然想起中午孟翠桥换了一身男装,他那副扮相,旁人即便见了,也不知是县令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