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砚微一犹豫,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事想求二位。
白映阳笑道:但说无妨。
骆砚道:张大人,二夫人,你们可知道梅龙县以前的县令严括严大人。
张白二人当然知道,严括是简仁上任前梅龙县的县令,此人性好男色,据说家中养有上百个娈童,因争风吃醋,被其中一个拿刀子捅死了。
白映阳忽而想起,昨夜听见骆砚与妻子争吵时,骆娘子曾说括儿,莫非括儿就是严括?难道骆砚是严括的娈童?复打量他容貌,见其生得颇清秀,虽不是美人儿,但看着他的脸,让人感觉无比亲切温暖。
骆砚道:我是严大人的随从。
白映阳点了点头。
骆砚略一迟疑,又道:我跟他很好
白映阳猜中了,却忍不住道:我听闻严大人极为好色,你竟能忍受得了他?
骆砚道:我自幼得严家收留,免遭风餐露宿之苦,严家对我有大恩
白映阳幼年被恶人捉了,逼迫去乞讨,幸得张恶虎相救,得张氏夫妇收留,至今对张家满怀感激,今听骆砚也是这等遭遇,立生同病相怜之心。
张恶虎道:听说严大人是被娈童杀死的,至今仍没拿到凶手。
骆砚点头道:我正是想请张大人帮忙查寻真凶。
张恶虎点了点头。
骆砚道:严家早期也是富贵人家,可到老太爷那代就没落了,只留下极少的遗产,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严大人寒窗苦读十几年,想考取功名,但考了三、四回,始终只是秀才,我劝他不如弃文从商,他却嫌商人地位低下。
士农工商,在时人眼里,经商是最低贱的行当。
骆砚道:家中日子紧巴巴的,老爷把下人们都打发了,只留下我,一家四口仅靠夫人做些针线活此维持生计。我见日子实在太难过,便去进些茶叶卖,补贴家用,可是括儿严大人说我贩卖茶叶,给他丢脸,不许我卖。
张恶虎道:难道他宁可吃苦受穷?
骆砚叹道:他自诩风流才子,所结交的均是文人雅士,他还说,倘若给人家知道家中有人经商,会被瞧不起。
张恶虎不屑道:酸秀才,迂腐不堪!
白映阳看着老虎,想起当初自己科考落榜,欲弃文从商,张家上下连仆人都不同意,他们觉得二少爷即便考不上状元,也该当官,光耀门楣,大伙便能跟着沾些福泽,唯有老虎力排众议,喝令道:只要小白羊喜欢,爱作甚就作甚,你们全都不许对他指手画脚!
骆砚续道: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严大人只得放下身段,去县衙给当时的县令丘大人作师爷,丘大人很欣赏他,鼓励他继续考试,后来总算中了解元。丘大人卸任后,他便被提拔为梅龙县的新县令。
白映阳笑道:那也光宗耀祖了。
骆砚道:严大人当了县令,以前的亲戚朋友都上门巴结,这些人知他好男色,送来许多美貌少年我劝他收敛,他却怪我心眼狭小,容不下旁人。
白映阳道:我常听人说,严大人家中养有许多娈童,最多时达上百个。
骆砚摇头道:那是误传,他纵好色,但又怎能养得起上百个娈童,但十来个总是有的除此之外,他在外头也有相好
白映阳见他神情凄苦,自是伤怀爱人与旁人风流快活。
骆砚道:外头说娈童争风吃醋,害死严大人,也是误传,严大人是在大约十年前的一个晚上,被一个叫小羽的少年所害,小羽却不是他养的娈童。
白映阳道:这个小羽是什么人?
骆砚道:他是给县衙送柴草的,大约有十三岁罢,也可能更小。严大人看上他美貌,带回房间,可当晚当晚括儿严大人就被这个小羽杀害了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颤抖,脸庞扭曲,呈现出憎恨与痛苦!
白映阳见他如此,有些同情,不敢作声。
张恶虎却道:那个小羽是主动跟严括回房间的吗?他疑心是严括强行把小羽带回房内,意图强|奸,小羽反抗,这才把严括杀死。
骆砚闻言大怒,霍地站起道:括儿虽然风流,但从不强迫人!
白映阳忙道:大人只是循例问问,既无此事,那自然很好。
骆砚复坐下,良久方续道:小羽是个砍樵少年,每日来县衙门前卖柴草,括儿唉,括儿看上他美貌,让他天天送两担柴草到衙内。
白映阳道:小羽怎生模样?
骆砚叹道:我见过他几次,确实长得非常我不知该如何说括儿有过许多绝色的娈童,但他们加在一起,仍及不上小羽一分一毫,倘若我再见到他,必能立刻认出。
白映阳看他对小羽恨入骨髓,但说到其容貌,却不吝赞美之词,由此可想,这小羽的美丽定是世间罕有了!
骆砚道:小羽送得十余日柴草,括儿便邀请他吃饭、看戏,他欣然同意,括儿没强迫他。
张恶虎听他刻意强调小羽同意,自是仍介意适才自己疑心严括企图强|奸。
白映阳道:后来如何?
骆砚面向张恶虎道:括儿约了小羽七、八日后,才请去房间,也是小羽自己愿意去的。
张恶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
白映阳道:那晚他害严大人,家中都没有一人发觉吗?
骆砚道:小羽杀括儿是有预谋的,他在县衙进出大半个月,早把所有人起居摸清,他在水井中投下蒙汗药,把一屋子的人全部药倒。
白映阳道:如此说来,严大人也是给药倒了,才遭他所害。
骆砚咬牙切齿道:倘若是无知无觉被害,那也好得很
白映阳道:此话怎讲?
骆砚颤声道:括儿是被他用刀子用刀子在身上刺了上百刀!每一刀都不致命,他还在括儿伤口上洒满盐巴括儿是活活痛死的!他这番陈述极其吃力,显然是痛苦不堪的回忆,说完再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张、白二人亦是脸变色,如此残忍发指的杀人方式,若不是有深仇大恨,怎能下得去手!
骆砚哭了一会儿,擦去眼泪道:后来梅龙县新县令简大人上任,追查凶手,找遍整个梅龙县里外,始终没找到小羽。
张恶虎道:他杀了人,想必不会再留在县内,多半已然离开。
骆砚道:我也这样想,却总不愿死心严家对我有大恩,我还未及报答,却已家破人亡我只盼能寻出真凶,老爷、夫人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了。
白映阳道:原来严老爷和严夫人也已过世。
骆砚凄然道:夫人知道括儿被害,活活哭死了,老爷也生了一场大病,拖了半年,终究一起去了。
白映阳皱眉道:小羽下此狠手,莫非他与严家有仇怨?
骆砚道:我也不知道,我五岁到的严家,没听说与人有仇怨。
白映阳道:严大人当县令,断案无数,手底下会不会有冤假错案?是否得罪过人?
骆砚道:括儿的公事,我一向不过问,想来他断案无数,总难免全无差错,不过他当上县令后,确实有不少朋友妒忌眼红,他性子高傲,跟那些人处得也不好。
白映阳道:小羽现今不知在何处,要找实在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