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芳就看了晏不晓一眼:我突然觉得外面那棵引绛草很不顺眼。烧了怎么样?
晏不晓:他忽然求学若渴,你们方才说婆娑罗,是说这个人吗?
殷切地转了话题。
容庭芳横了他一眼。
还算识相。
大凤鸟没理这两个人,它转身继续研究这幅画:若果真是婆娑罗门下弟子所为,据今可不止千年之久。四界混战时亦遭过殃。这里岂会毫发无伤。
晏不晓主动提供讯息:我在寻找出口时,随着不夜明珠指的路,到了跟前才发现,这里有个山洞。但它极其隐蔽,周围也散有不少枯骨和碎石。他猜测道,会不会这里之前是被封闭的,可能是后来山石崩裂,才露出入口来。
也有可能。沧海桑田,山起复而平,谁能说得准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容庭芳当年入谷,不也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若真算起来,炼狱谷一脉绵延数十里。这里不过是它一小块地盘。容庭芳宽袖一挥,墙上堆积已久的灰尘泥土便脱落下来,扬扬洒洒充斥了整个洞穴。
大凤鸟翅膀一扇,总算将此地整理地干净一些。尘土散去,眼前的景致愈加别致,色泽艳丽,甚至连衣服上的纹理都有突起,显然打造之人十分用心。晏不晓还觉得奇方,方才他在此地看时,这里平平无奇,根本没有这般细腻可见。难道是他瞎?
容庭芳伸手一摸,这衣料纹理竟还有粗糙之感。此处一笔一画俱是细雕慢琢,风吹草动恍若真景实地。他不禁感慨,究竟是谁这么闲着没事干,把毕生心血都放在这上面
容庭芳与余秋远身为妖族中人,与婆娑罗有着直接而紧密的关系,但晏不晓对这画就没多大兴趣。婆娑罗也好,娑婆罗也罢,就算是真人,那也已经不存在了。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往事,他情愿快些出门,好寻到傅怀仁。二位若是看够了,还是早些出去罢。就算眼下拿不到引绛草,但同怀仁说一声,兴许他有办法。
容庭芳这才收回视线,淡淡道:走吧。
说罢往前走去,却不小心踢到一样物什,清脆一声,他低下头,借着不夜明珠的光看过去。却是一块玉罗盘。黄中带翠,刻了星图。
此时大凤鸟在前面开路,晏不晓已弯腰出了那个拐洞。便听他们在前面催促,容庭芳应了一声,弯腰将那玉罗盘捡起来塞到了怀中,这才匆匆跟上。
容庭芳三人在炼狱谷中的迹遇,外面是一概不知。要说晏不晓与傅怀仁,大约心心相通,他担心的倒也没错。炼狱谷外,白子鹤与傅怀仁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先动手。若要论动手,傅怀仁绝对不是白子鹤的对手,但要论旁门左道,或许白子鹤未必能从傅怀仁手中讨到好。
白子鹤道:傅老板,你我也算朋友一场,我实在不愿看你夹卷进来。
傅怀仁道:我也不愿意。但白少爷若是能将你指间的武器收一收,或许更有信服力。
白子鹤的手中,正夹着几枚翅翎。万鹤山庄的翅翎,可以与世间最精准的暗器媲美。它轻而准,都是拿鹤羽根骨制成,上面蓝莹莹的,或许淬了麻药,亦或是毒。
鹤本该如山野精灵,潇洒自在,却要沾染世间劣俗之物,令人惋惜。
白子鹤苦笑道:我也想收,可是傅老板手段过于高明,用药无声,我不得不防。
傅怀仁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是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了。
白子鹤劝:凤灵是我山庄至宝,那只鸟禽亦是万鹤山庄囊中之物,还请傅老板见谅。
傅怀仁摇头道:你同我说又有什么用呢,你若要与闻人争个高下,自己去找他争。若赢了,他的鸟自然就是你的战利品,若再输,横竖我也不会帮他拦你。如今你在这里只堵着我,难道你还要指望不晓为了我去替你做事么?
说罢他眼神一暗:我就算是此刻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叫你有这个机会的。
白子鹤心头一动,他还真是被傅怀仁说中了。一人对战容庭芳实在毫无胜算,原本他想,倘若能制住傅怀仁,依晏不晓和傅怀仁的交情,岂非是什么都由他驱使。晏不晓是天下剑修之最,无人能出其右,有他帮忙,或许能安然拿下凤灵。可谁料这傅怀仁竟然白子鹤尚未想完,忽然面色一变。
他大为震惊,撤下指间暗器便朝傅怀仁扑过去:你干什么,不要做傻事!劈手就要拦下傅怀仁往自己嘴里倒药的手。
原来傅怀仁不但说得出,更做得到。说完那句话,竟要就此决绝。
白子鹤固然是想牵制傅怀仁,却没想过要对方死。这一路跟来,他内心之争扎,从来没有减轻过。一方面是祖父的教导,一方面是山庄责任的重托,令白子鹤夜不能寐,就算是睡梦之中也在天人交战。山庄托付给了他,他就要承担起百年兴亡,不能叫万鹤山庄就此毁在他手里。天知道白子鹤是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坚定信念。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暗中下手,就算是要动手,也要和傅怀仁算个明白。
哪知傅怀仁竟要寻死?
白子鹤没想到傅怀仁如此果决,大惊之下扑过去,临到身前却发现傅怀仁蓦然一笑。
他心头顿时一凉,然而为时晚矣。忽然之间白子鹤就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连抬一根手指也十分困难。而方才还一脸寻死的傅老板悠悠扶着车壁站起来,扔了个空瓶,顺便掸尽余粉。
对不住了白少爷。傅怀仁道,我也不想,可是我打不过你,只好先下手为强。
白子鹤:
就算你是个君子,我却是个小人。傅怀仁走过白子鹤的身边,轻声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叫你利用我,成为不晓的软肋。白少爷放心,你既然心软,我也不会狠心,这药不过是叫你麻痹一段时间,过会儿你便能动了。
看在朋友的份上,还是劝你一句。不是你的,就别再妄想了。白老家主既然要退位,山庄就在你的手中,你想要什么得不到,非得拴死在这一根绳上做什么呢?傅怀仁拍拍白子鹤的肩,叹道,你好好想一想罢。
想?想什么。想他如此大意,竟然着了道?
白子鹤僵直着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连眼珠也不能转动。只是耳中听到衣袂声,大约是傅怀仁独自走了。他走,应当是去找晏不晓。可是炼狱谷环境恶劣,傅怀仁应当是受不住的。原本白子鹤是这样认为。但经此一事,他忽然不确定起来。
傅怀仁果真受不住,还是他故意装得虚弱的模样,就为了引他上当?
就在白子鹤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到一声闷哼。随后身上一轻。他踉跄了一下,转过身去。却是白式微带着几个人站在他身后,冷着一张脸。而他脚下就倒着傅怀仁。
祖,祖父。白子鹤抚着臂膀,有些心虚。
白式微目露冷光,由着家仆将傅怀仁搀扶起来带到一边,这才道:傅怀仁身无长铁,竟能叫你着了道,子鹤,你可真叫老夫失望。君子算恩怨这就是你在祠堂呆了一晚后,给万鹤山庄的交待?老夫以为,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这番话,说得白子鹤脸上火辣辣的,他不着痕迹地捏了下拳,方说:傅老板是文弱书生,过往又有浅薄交情,我实在不愿意
文弱书生能叫你栽了?白式微提高了些声音,厉声说,把傅老板身上的好东西搜出来,给少爷看看。这些令人瞬间化骨的毒物,是否是文弱书生应当携带的!
下人应道是,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在傅怀仁身上摸索一通,随后将瓶瓶罐罐交到白式微手中。白式微随后一扔,便将那瓷瓶扔在地上,地上所触毒虫游蛇之处皆化为涎水白骨,冒出缕缕青烟。
白子鹤不禁后退两步,目露震惊。
白式微道:若非老夫来得及时,眼下你便同这白骨一般。如何,你还要觉得他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