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又被维持秩序的官兵用长矛挡了回来。
差役走到大门左侧,高唱:景元十六年三月十三日,甲辰科会试张榜
几人从木盒中取出用绢布书写的榜单,往墙上张贴。
官兵大声道:后退!不可触碰榜单!损毁榜单,按律论罪!
好在差役们手脚利落,很快就贴好了。
顾瑾!会元是顾瑾!不管什么时候,第一名总是会得到大家更多的关注。
没有我的名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我!
这位兄台,一张榜上好几百号人,你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没有你吗?
哈哈哈,我家少爷中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兴奋地往外挤,让我出去,我要回府报喜!
吴轩两只手护住豆豆,防止他被别人撞到。
前面挡着好多人,柳思源挤不进去,焦急道:文轩兄,会元真的是顾瑾吗?
吴轩抬起头,眯了眯眼睛,对,第一名是顾瑾,第二名江源省符苏,第三名顺天府,后面的看不到了。
隔得太远,吴轩也看的不甚清楚,但可以确定,前三名并没有柳思源。
柳思源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他苦笑一声,果然。
前面有的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名次,开始往外走,吴轩趁机往前挪了挪,也看的更清楚了些,思源,你是第四名。
第三名是杜阁老的儿子杜传枥,后面紧跟着就是,直隶省真兴府定山县,柳思源。
柳思源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比刚才的苦笑还难看,文轩兄,你快去找你自己的名字吧。
吴轩又揽着豆豆往前走了两步,正要从左侧挨个查看,就听豆豆道:轩哥,我看到你的名字,中间往左边偏一点
吴轩顺着豆豆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九十九名,还挺吉利!
九十九为什么吉利?豆豆疑惑。
九九,意味着我和豆豆长长久久,一生携手。吴轩随口瞎掰。
豆豆却听得十分高兴,对,轩哥考得真好!
柳思源也道:前几科二甲录取人数都在一百五十左右,文轩兄的名次,稳入二甲的。
一甲只录三人,二甲录百余人。至于三甲,就是同进士了,同进士算不上正经的进士,不能直接派官的。
吴轩也松了一口气,能入二甲就行。他不在乎名次,反正状元他是肯定考不到的。只要能得进士出身,具体考第几名也没有什么差别。
第88章
看完榜单,三人沿原路返回,坐上马车回家。
榜单张贴出来以后,报喜的差役也开始拿着贡士文书,去新晋贡士家里报喜了。
按吴轩的名次,此时差役应该已经出发了。
果然,吴轩他们一到万宝胡同,还没来得及往通往东侧门的小巷子里拐,就碰上了差役正满脸喜气地敲他家大门。
吴轩递上两个红包,道了一声,多谢!
差役又说了一连串的恭贺之词,才兴高采烈地走了。
柳思源从马车里下来,道:你们从东侧门回吧,我自己在这儿待一会。
吴轩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道:我们先把锅底热好,等你过来吃。
柳思源笑了笑,在大门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明明是正当青春的年纪,又是高中贡士之时,但吴轩竟然在柳思源身上看到了三爷爷在院子里望着草药发呆的样子。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锅底都重新热了两遍,柳思源终于拿着属于他的贡士文书回来了。
来来来,庆祝我们杏榜高中!吴轩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示意豆豆和吴文寿往锅里放菜。
会试后,只隔一天,就是殿试的日子。
所有贡士在殿试中都不会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
殿试只考一道时务策,由陛下亲自出题。
吴轩坐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等着题目传到自己面前。
座位是按会试名次安排的,柳思源恰好在第一排的中间。吴轩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柳思源这两天情绪一直不高,而且他胆子不大,鹿鸣宴的时候上台作首诗都紧张地直冒汗,现在在这么庄严的场合考试,希望他不要出什么差错。
题目很快传了过来,吴轩在稿纸上誊写完毕,开始答题。
考题是民生相关,茶米油盐酱醋茶,吴轩一下子想到了盐价。
殿试虽说会重新排名,但一般和会试的名次不会有太大出入。以吴轩的会试名次,进二甲是稳的,所以他这次放开了胆子,直接在考卷上写了晒盐法。
皇帝当年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考试。直到下午,快到寅时了,陛下才又施施然步入大殿,并亲自走到考生的书案前观看。
陛下,不可!随后而入的杜阁老阻拦道。
陛下只是爱才心切,想与众位贡士亲近一些,有何不可?顾阁老反驳。
两人说话间,皇帝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了最后一排考生后面,选了一名考生的卷子仔细观看起来。可怜那名考生,本就名次靠后二甲无望,还被陛下亲自盯着写字,手抖得都握不住笔了。
害怕这名考生当场晕倒,陛下赶紧往前走了两排,换了一个人看。
考生们都大气不敢出,端坐在书案前。已经答完题目的考生,也都又拿起了笔,装作认真思索的样子。
两位阁老紧跟在陛下身后。
杜阁老见陛下坚持与考生亲近,也没有再劝,而是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面色严肃地盯着周围的考生,仿佛有人会突然暴起伤人似的。
顾阁老则学着陛下的样子,也选了一名考生的卷子,用余光扫了几眼。
皇帝走走停停,很快就走到了中间靠前的位置,看到了吴轩。
吴轩已经答完了题目,毛笔放在笔架上,正在袖手沉思,突然感觉到了左后方传来的视线。
陛下本来是被吴轩闲适从容的样子吸引过来的,但一看到桌上平铺的答卷,顿时被这一笔规整到极致的馆阁体惊住了。
皇帝回过头,招手示意杜阁老和顾阁老过来,示意他们看吴轩的答卷。
杜阁老道:陛下,这不合规矩。考卷自有考官评判,我等不能提前观阅。况且,殿试还未结束,咱们在这里走动恐怕会影响考生答题。
皇帝现年二十六岁,身材清瘦面色苍白,看着像一个文弱的书生,一点儿都不威严。他道:杜卿,你看这位考生的字,比你的字还要规整。
纵使杜阁老一直在劝说皇帝遵守殿试规矩,但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往吴轩书案上看了一眼。
杜家以书法见长,祖上也出过不少书法大家,而他三岁习字,至今已有五十年余。这学子年纪轻轻,若说狂草写得比他多几丝韵味还有可能,但若说馆阁体写得比他规整,那一定
杜阁老看清了吴轩的字。
顾阁老看到他一瞬间僵住的表情,也不由好奇起来,绕到了吴轩另一侧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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