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歌趁乱偷偷跑出来之后,果然和藏身在帐子后面、正在把擦干净了血迹的雁翎刀收刀归鞘的薛书雁打了个照面。薛书雁拉起杜云歌的手便往外匆匆行去,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云守义和阿施的事情说完了,杜云歌恍惚了一下,才喃喃道:
如此也好。
她简短又用力地握了握薛书雁的手,就好像能将她未能出口的万语千言,尽数凝聚在这一个简单的双手交握中一样:
师姐,咱们走。
她们两人一同飞身向前去,双足踏上草叶时,杜云歌的脚步稍重,即便有薛书雁不停地渡真气给她,也要惊动细碎的夜露。飒飒的夜风掠过耳畔,杜云歌恍然间便有种错觉,她们要行去的,不是莫测的前路,而是山高水远、地久天长。
第58章叛族二合一
在那个她们定好的原计划里,乌扎卡族和妙音门的合作本应至此而止。毕竟不管秦珊珊和阿扎马特之间有怎样的私人恩怨,那也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妙音门能帮到这个份上,全都是看在九霄环佩的面子上,已经很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然而薛书雁却打一开始就不这么想。
她太了解自己的表妹了。当她对某个人、某种事情的执念到达了顶点之后,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玩意儿弄到手,然后再珍之爱之几个月之后完全抛到脑后去。当年从她这里带走的九霄环佩是这样,被她抢走的零零碎碎的其他小玩意儿也是这样,搞不好的话,秦珊珊怕是真的能一路追上来,要把杜云歌继续留在塞外。
杜云歌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于是当晚,她就算到最后都真气不济、头晕眼花了也没有要求休息,被薛书雁连人带琴抱在怀中歇一会就又跳下来继续自己走,两人就这样硬生生地靠足力走出了乌扎卡族。在来到了胡汉的交界处之后,薛书雁又出面去,凭着杜云歌的门主对牌从妙音门位于边关的店下支走了一辆马车,一路马不停蹄地就向着川蜀之地去了。
因为连日以来没能休息好,所以杜云歌在一钻进马车、发现里面的装潢和摆设全都是她素来习惯的汉人风格之后,就先放下了一半的心,觉得有些发困;等到在床上小几的抽屉里发现了她抄录的杜抱琴的琴谱和原本都在之后,便觉更是熨帖安心了:
当夏夜霜这个专门负责她的饮食起居等事的人不在的时候,怕是也只有薛书雁能事事都想得这么周到。
她把九霄环佩往专门留出来的暗格里一放,便倒头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然置身在一家客栈里了,床铺所在的里间和外间之间隔了道古香缎的屏风。虽然里间因为有她还在休息,所以就没有点灯,但是外间倒是点了两盏油灯,细微的幽香缕缕逸散在空中,把还在外间盘膝而坐、调理真气的薛书雁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
光影交错之下,杜云歌一时间只是对着这个影子便看得有些痴了,良久之后才问道:
师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薛书雁立刻就回答了她,就好像自从杜云歌醒来之后,她就已经知道了,还在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一样。因为哪怕是耳聪目明的薛书雁,这应声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要起来用些点心么?我让厨房给你炖了冰糖燕窝羹。太晚了不好吃太多东西,略微用一点填填肚子也好。
杜云歌:也好,麻烦师姐了。
趁着薛书雁亲自下去给她端燕窝的时候,杜云歌便自己扶着床边慢慢地试图坐起来了。她一开始还没怎么觉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呢,结果双足一落地,钻心的疼痛便伴随着火烧火燎的痛感齐齐传了上来,杜云歌一个没能忍住便痛呼出声了:
好疼!
她话音未落,薛书雁便推门而入,将那一碗已经炖得香甜的气息掩都掩不住的燕窝往桌上一放,便匆匆敲了敲屏风的边框,权算打过招呼了,人还未到,话音先至:
怎么了?
杜云歌痛得边吸气边泪眼汪汪地报告情况:应该是之前轻功赶路的时候走太多路了,磨得痛。难受。
薛书雁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受过伤了,一时间都有点手足无措,只不过这样的慌乱和焦灼尽数被掩盖在了她冷冰冰的表皮下,要不是杜云歌的话,旁人还真看不出来她现在其实已经在心急如焚了:
我去给你取药膏。
别别别。杜云歌一叠声地叫住了说走就要走的薛书雁,低声道: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师姐今晚还是不要再离开了,就陪在我的身边就好。
薛书雁被杜云歌这么一留,顿时满心满口的担忧和焦灼全都化成了一腔柔软的、乱糟糟的心事,刹那间本来就不是很能说会道的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也只能笨拙地劝慰道:
有我在,还能出什么事呢?
她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了摸杜云歌那一头光可鉴人的乌檀色的长发,只觉青丝如瀑这个词简直就是为这样的漂亮姑娘准备的一样,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当此等美人的一头如云秀发还散发着浅淡的清香,尽数堆叠在床榻之间和软枕之上的时候,真是让人完全不想下床去,这小小的一张床榻刹那间就变成了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迷魂阵了。
莫说别的,哪怕薛书雁的意志稍微那么薄弱一点,也只好在这床上和她黏黏糊糊地混在一块了,不管是谈天说地还是看书下棋,或者什么都不干,就是这样依偎在一起,也是人世间一等一的美事。
杜云歌下意识地就往薛书雁的手上蹭了蹭,就像是虽然被伤害过,但是只要被顺着毛摸得开心了、喉咙里发出不断的呼噜呼噜的声音的小猫咪一样,在度过了那个过分警戒的阶段之后,便会再次对人敞开心防。
薛书雁不言不语地凝视着她的侧脸,突然单刀直入地问了个问题:
云歌,你刚到乌扎卡族的那天晚上,做了个什么梦?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她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杜云歌身上的变化。
之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轻松感和全身心的依赖感在这一刻尽数削减了大半,连带着杜云歌看她的眼神都开始躲躲闪闪起来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来,只得不停地顾左右而言他,说些无关紧要的别的事情来转移话题:
师姐为什么突然会想到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师姐又睡得比我晚,被我给吵到了么?
师姐没有必要对此事如此介意的,毕竟只是一个梦,又能吓人到哪里去呢?还是说我当晚睡着之后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气着师姐了吗?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我先给师姐陪个不是再说。
而且我也差不多都忘光了,就算师姐想知道,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记不起来啊。
在薛书雁这样心思缜密的人面前,多说多错,唯一的撒谎的好办法就是闭紧双唇,什么都不说。
杜云歌和薛书雁都相伴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呢?但是她对死而复生这件事的回避、努力不使外人发现自己的异常情况、长久以来对薛书雁的信任和依赖等种种情绪和顾虑交织在了一起,使得眼下她的心态那叫一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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