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为云二姑娘摆了灵堂,想来你和云二姑娘定然交情匪浅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死前有没有留下过什么愿望?我妙音门自打开山立派以来便要为天下女子做主,如果云二姑娘有什么未竟之愿的话,我肯定会全力以赴替她完成的。
这羌人姑娘被杜云歌的这套说辞给糊得一愣一愣的,本身就心智不全,早就存了几分信的意思了,这几分的信在杜云歌的好气度还有那枚杜婵娟的玉佩之下被发挥到了整整十层,便道:
新门主好,我叫钟琴,这是云姑娘给我起的汉人名字。
她生前没有什么愿望,只想等妙音门的人说话算话来找她的时候,让我在她灵前说一声就是了。
杜云歌和薛书雁一对视,心想这云二姑娘什么都不图不贪,本是好事,可是妙音门诺不轻许所以从来都言出必行,这样一来,倒更不好办起来了。
不过既然这羌人姑娘不是间谍的话,之前为何又要去偷那些布防图和山水地理的册子呢?
结果杜云歌还没来得及问呢,就看见这姑娘的神色突然恍惚了起来,三下两下从背后解下了一把包得严严实实的琴,就跟没看见杜云歌这边这么大的两个大活人似的,晃晃悠悠地坐了下来,弹的果然还是那一首《长门怨》。
杜云歌只是听着,便恍然间有字字泣血、句句诛心之感了,就好像面前有个唱戏的姑娘,吊高了嗓子咿咿呀呀地唱曲,可是唱来唱去,也无非就是那一句苦守和痴等,端的是无边的空茫与苦涩:
平生心绪无人识,一只金梭万丈丝
然而今晚,钟琴的这一句还没弹完,便突然顿了顿,随即一口血便从她口中喷了出来,星星点点的猩红色点子溅得到处都是,连带着整个人也一头栽进面前的稻草里了。
如此好琴,可偏偏生不逢时。
第71章香气深水加更
两人好容易把钟琴给搬回了客栈,又给店里的人们加了些钱,一开始还因为她们带了个身份不明又脏兮兮的人回来而颇不开心的人们个个喜笑颜开,生意人嘛,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便赶紧去给她们烧热水了。
不过就算他们有意见,也没法说出来,毕竟连锦城官兵都不会抓那个胡人,就算是傻子也能知道这两人来头不小。像这样的大人物,不跟他们计较之前报案的事情就不错了,更何况眼下只是烧烧热水就有赏钱赚?这可真是两位大善人,既然如此,谁管你到底捡了个什么阿猫阿狗回来呢,只要给钱就成!
源源不断热气腾腾的热水被一桶接一桶地送进侧厢房,客栈里的侍女拿了封口费之后便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给钟琴洗澡了,间或模模糊糊抱怨两句:
你这个头发都打结了,好难梳哎。
别乱动也别乱玩澡豆。这么大一个姑娘怎么还疯疯癫癫的呢?
等侍女好容易把她打理干净了、进来禀告的时候,杜云歌的头都在小鸡啄米也似的一点一点了,她强打起精神来又赏了这姑娘一点碎银:
你做的很好。把人带过来就下去吧。
这姑娘一接过碎银,就闻见了一股馥郁的、幽幽的芳香。她一开始还没把这当回事呢,只以为是杜云歌这位小贵人身上的香气,可是等她把碎银拿在手里之后,便发现这股香气竟然跟着一起沾染到了她身上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其实是碎银上沾着的味道。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不少人都会把碎银、铜钱、手帕和香料一起放在荷包内外层里,时间一久,这些东西上便也会带着香味了,举手投足、一来一往之间都是香风阵阵,便更显风雅。
不过她在这家客栈做侍女也有一段时间了,见过的贵人虽不多,可也绝对不少,在这些人里,还从没有人用的香料能这么持久还香甜好闻呢,便笑道:
冒昧打听下小贵人用的是什么香?这般好闻,能不能跟我讲讲?我想回去给我夫人也买一些。
杜云歌还没回答呢,薛书雁倒先冷声开口了:
既知冒昧,便不该多问!
侍女一愣,便赶紧赔笑道:小娘子莫气莫气,我也只是一时糊涂,竟忘了二位什么关系,自是不能告诉外人的。是我傻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杜云歌被侍女说得一愣一愣的:我们不就是普通的师姐妹关系么?姑娘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当她准备问问薛书雁知不知道刚刚那姑娘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之时,薛书雁倒是开始问起她来了:
那是什么香?
杜云歌立刻就把刚刚那个究竟在外人眼里她们是什么关系这个最关键的问题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回答了薛书雁的这个一看就是在转移话题的问题:
是百濯香。只要沾上就可以留存很长时间,素有百濯不落之称。而且平日里隔得远些的话,便什么都闻不见,只有隔得近了或者东西放在一起时间久了,才会带出香气来。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杜云歌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满怀期待地问:
好闻吗?
薛书雁深吸一口气,果然闻到了一直萦绕在杜云歌身边的那股馥郁的香气。香气虽浓,但是却又不会太过浓烈,恰到好处地维持在让人闻之便心旷神怡、只恨不得在她身边多待一会的程度,便点点头道:
好闻。
其实师姐不制止我我也不会告诉她的。杜云歌笑了笑:百濯香民间已经十分罕见了,眼下仅有的从宫中流出来的那点货也千金难求,要是告诉了她,岂不让人更加失落?
两人正说着话呢,侍女就把已经洗干净了的钟琴带了进来。在把身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污渍洗干净了之后,便能看出来这姑娘眉清目秀得很,脸上还带着点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让人一看就心生怜爱之情,只可惜眼下她的双眸里并没有多少神采,只是痴痴地看着杜云歌腰侧的玉佩,就好像这玩意儿是什么攸关她生死性命的好东西一样。
杜云歌心想这样僵着也不是个办法,等到侍女离开之后便主动发声询问道:
和你一起来的还有别人么?为什么要拿走锦城的布防图和山水志?
钟琴依然痴痴地看着那块玉佩,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道:我就知道妙音门门主是个言而有信的大好人,这不,果然来了。
杜云歌失笑,求救地看向薛书雁,扯着她的袖子一通乱晃,软声恳求道:师姐,帮帮忙啦。
她这么一撒娇,搞得薛书雁那叫一个受用,心里美滋滋得跟打翻了一整个蜜罐子一样。然而从她的面上是半点这般欢快的情绪也看不出来,只是将客栈在抽屉里备着的、为了给贵客解闷而特地买来的杂书抽了两三本出来,往钟琴面前一放,好家伙,这姑娘简直就跟狗见了肉包子似的,两眼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二话不说抢过书就要施展轻功往外跃去。
眼见着她又要奔回业已破落了的云二姑娘的夫家那里了,薛书雁当即便出手如电,在她双腿的六处麻穴上运指如飞、狠狠一手,真是整个中原武林放眼望去也少有敌手的好俊点穴功夫!
薛书雁只要认真起来,同辈人里几乎没人能拦得住她,这一出手,钟琴立刻就感觉双腿传来了好重的酸麻热涨的感觉,瞬间便气血凝滞无法运气了。原本身轻如燕、疾若闪电的她当场就从空中落了下来,哐地一声砸进了竹编的椅子里,差点把椅子给砸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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