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看着像是在犁地呀?
腿脚跑不动,被挤到最边缘的老农看着眼前的场景茫然道。
一语既出,先是在周围引起一片讨论声,很快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广,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挤在城门处的百姓不少,绝大多数都干过农活,干的好坏不说,最起码的认知是有的。
尽管刚刚开过去的钢铁怪兽看着模样让人害怕,后背的尾翼也是稀奇古怪,但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发现它同犁的相似之处。且那头钢铁怪兽跑过,后面的土地明显是被犁了一遍的样子。有胆大的人凑上前看了看,肯定地点点头:真像是犁地呀。
既是有人如此说,且那几头钢铁怪兽又不在眼前,越来越多胆大的人凑上前,好奇地打量着脚下。
王老丈,你怎么看?人群中有人低声问。
被叫做王老丈的老者是附近庄子上的一个老农,从七八岁就开始下地,种地经验极其丰富。听到有人问他,他低头看了半晌,不确定道:看着确实像是犁地,不过犁得粗了些,真要种什么,我看还得犁一遍。
他刚说完,远处又响起了轰鸣声。
人群轰的一声散开,但并不像是最初那般惊恐地躲避,反而是散落在周围,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轰鸣声响起的方向。
不一会,又是五头钢铁怪兽跑来,但这一次怪兽的尾翼不再是迸射着寒光的刀刃,换成了小儿拳头粗细的利齿。轻轻在地上划过,之前翻起的土块被打碎,起伏不平的地面逐渐变得平整起来。
耙子?
靠的近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钢铁怪兽屁股后面缀着的尾翼像是他们平时干活用的耙子,不过是更大、更粗了些。当几头怪兽再一次转向,人群蜂拥而至。王老丈蹲下摸着脚边的泥土,粗糙干瘪的手因着激动而抖个不停。
这真是宝贝呀!
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来都是早出晚归辛苦干一天,腰都要累断了,才能开垦出一亩地。家里虽然养了头牛,但全家都爱惜的不行,能自己干的活根本舍不得让牛干。他全家五口人,拢共种了二十亩地,累死累活半个月才侍弄出来。让他拼命去想,他也根本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宝贝。只眨眼的功夫,便开垦出这么大一块地。
王老丈抬头朝着怪兽离去的方向看了眼,黄土飞扬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影子。但怪兽身后那平平整整的土地告诉他,这个宝贝是真的,不是他王老丈做梦。
这便是术士的仙器吧。旁边有人文绉绉地叹了句。
王老丈也跟着叹了声:是啊,这样的宝贝一定是术士的仙器。
他们能看到都是福气了,怎么敢奢望更多呢!
事关仙器的传闻半日之间便传遍了长安城。原先害怕的、胡乱猜测的、睡不着的都瞬间踏实下来。既是没了担忧,取而代之的便是好奇。人人都想亲自看一眼,传的神乎其神的,一天之内能开垦万亩土地的仙器是什么样?
最初敢出现在附近的还只是少部分人,待人们发现术士们似乎对他们的出现并不在意,任由他们在附近看热闹时,来的人便越来越多。如今才第三日,半个长安城的人都挤到了这里,热热闹闹的竟是堪比除夕和上元夜。
随着前面一声声来了,等待的人群立刻振奋起来。一个个探头看向前方,眼中满是兴奋混杂着憧憬的神色。
人群偏后一些,程宛如带着几名侍女好奇地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李流光抱着小九站在她的身边满是无奈。
他哭笑不得:阿娘若是想看,我让他们开一辆来停在府中慢慢看。何必非要挤在这里,又吵又闹地厉害。
在家里看有什么意思。程宛如从他手中接过小九,笑眯眯道:就是这样看才热闹。是不是呀小九?
什么都不懂的李小九咯咯地笑着,吐了一个大泡泡。程宛如笑的慈爱,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女。侍女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略退后了一步,寻找起今日约好的崔家小娘子。比起前面挤得满满的人群,这处的人略少一些。但即便如此,侍女也花了一点时间才在人头攒动中找到被家人和侍卫护在中间的崔小娘子。
她正欲前往请崔小娘子过来,周围人群忽的散开。几个青衣侍卫护着沈倾墨,穿过人群挤到了近前。
李流光眼中不自觉带出了笑意:五郎你怎得来了?
沈倾墨今日一身月白圆领长袍,玉冠束发,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冲着李流光扬起一个笑脸,转身对上程宛如放低了姿态,轻声道:阿娘。
程宛如转头瞪了李流光一眼,猜到是小七在捣鬼。她本是想趁着今日热闹,约早些时候相看好的崔小娘子来见见。万一小七动了心思呢?哪知她还没来得及请崔小娘子过来,小七便用这种方式表明了自个的态度。
她心情不爽利,本能不想搭理沈五郎。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愿让沈五郎难堪。略有犹豫,她勉强应了声,算是认下了这声阿娘。
微不可察的,沈五郎的身子颤了下,恭恭敬敬地给程宛如行了礼,站到了李流光的身旁。借着衣袖的遮挡,李流光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情意流转,似形成一个独立的茧,再容不下第三人于其中。
程宛如将这一系列看在眼中,又远远看了眼不知该不该露面的崔小娘子,心中轻轻叹了口气。老实说不考虑沈五郎的出身,他跟小七站一处真真是赏心悦目,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欢喜。偏偏她吐了口郁气,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理,借口小九累了,转身回了后面的马车。
李流光示意五郎略等一等,几步跟了过去。
阿娘。
他神色亲近,好似没有看出程宛如的不满。程宛如对上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轻轻哼了声,程宛如伸手戳了他一指头:你拉沈五郎过来是知道崔小娘子今日要来吧?
李流光笑笑没有说话。
程宛如努力道:小七只是见见崔小娘子,莫非也不愿意吗?
阿娘,对崔小娘子来说我非良配,何必害了人家呢。
程宛如想到沈倾墨的性子,又叹了口气。见李流光低头逗弄小九,忍不住问:小七可想过你日后老去怎么办?
阿娘是担心没人给小七养老送终吗?李流光轻笑起来,难道小九以后的孩子会不管我吗?况且舅舅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提到程彦中,程宛如脑海闪过大哥前几日寄回来的信,不其然又想到沈五郎刚才的那一声阿娘,心里再次叹了口气,终是松了口。
算了,你阿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以后也不管你了。过些日子若是圣人无碍了,你带五郎回府一趟,我有话跟他说。
阿娘李流光戳着小九脸蛋的手顿了顿,轻声道:谢谢您。
莫要欺负小九。程宛如嗔了李流光一眼,神色缓和起来。
不一会,李流光脚步轻快地返回,沈倾墨便见着烙印有晋国公标识的马车缓缓离开。
七郎?沈五郎不免有些忐忑。
小九睡了,阿娘送小九回去。李流光先解释了一句,又看着他道:阿娘走之前说待圣人无碍,让你来家中一趟,阿娘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