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淮铭和秦砚被扔在汽车后排,中间夹了个不苟言笑的小弟,戴着个墨镜,看起来非常反派。
不让他和秦砚交流,魏淮铭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墨镜小弟聊天,从干这一行的收入聊到他的感情状况,最后还扯着他回忆起了童年。墨镜小弟烦不胜烦,又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往秦砚那边挪。
他往那边挪一点,魏淮铭就凑近一点,都最后干脆空出了大半个后座。好不容易熬到了停车,墨镜小弟迫不及待地冲下了车,魏淮铭瞬间正色,就着这个距离低声和秦砚说了一句:见机行事。
秦砚苦笑,这话应该他说才对吧。
墨镜小哥下车透了口气以后就回过头来拽人,秦砚下车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担心我,赶紧出去。
他回头看了魏淮铭一眼,后者又换上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冲他眨了眨眼。
秦砚本来不紧张,被他这么一搞,倒觉得有了点生离死别的意思。看那几个人的态度,真不像是来毁尸灭迹的,顶多是看他们最近管得太宽了想给他们提个醒而已。但是转念一想,他知道这趟没有危险,可魏淮铭不清楚。
换句话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万一有危险,他该怎么办?
两个人被分开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谁也照应不到谁。
所以他要提前告诉秦砚,如果出了事,你先跑。
魏淮铭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秦砚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却突然恐惧了起来。
这种恐惧在他看清屋里的人以后达到了极致。
这里好像是个仓库,只开了一个小窗户,稀薄的阳光扫进来,勉勉强强可以看见个人的轮廓。秦砚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看到有个熟悉地人影朝他走过来,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心尖上。
那是个女人的轮廓。
随着她的走近,女人的身形渐渐清晰不高,很瘦,佝偻,左脚有点跛。
女人颤着手帮他解开绳子,秦砚低头和她对视。
两人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这个见面礼怎么样?角落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白炽灯突然亮起,秦砚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
也是个熟人。
好久不见啊。那人看起来和比秦砚小几岁,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身上是满满的少年感,说出来的话却比二月寒冰还冷,我该怎么叫你?秦教授?秦砚?还是
他朝着秦砚的伤口狠狠砸了一拳,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杀人犯?
秦砚的呼吸停了一秒。
对不起,魏队,我好像出不去了。
第27章27.扎哈克(6)
你说你的命怎么这么好啊。男生把一直埋头解绳子的女人推开,拉着秦砚的衣领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一个字一个字地诛心,傍上个富婆,出去读了几年书,再回来就是秦教授了,甚至还混进了局子。
他嘲讽地笑了笑,一只手猛地伸出去卡住了秦砚的脖子,语调突然升高,带着无尽的愤怒:杀人犯每天帮着警察破案是什么感觉?所有人都被你玩得团团转是不是很爽?
秦砚被卡着脖子,动了几下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但男生看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对不起。
我都不记得你跟我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了。他的手从秦砚脖子上滑下来,突然觉得很疲惫。
身旁的女人见他把手放下来了,轻轻地松了口气,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男生捕捉到了。
怎么,现在开始给我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了?他笑得讽刺,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扫着,最后定在了女人身上,你看他领你的情吗?
秦砚刚才被掐得难受,咳了几声以后转头望向身边的女人,神情淡漠:你演什么呢?
这个女人,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从没尽过一点母亲的职责。
秦砚的记忆大概从五岁开始,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从他记事起这个女人就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所谓的父母,只是把他生下来,由他自生自灭。
秦砚的童年是和一波又一波的孩子在一起的。他们教会了他说话,穿衣服,打扫卫生,做饭,甚至学习。他很喜欢那些孩子,但是父母告诉他,这些都是父母不要的坏孩子,不听话的孩子就要送到管教的地方去。
孩子们告诉他,学校是教人的地方,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是要去学校。
他说,我也是父母不要的孩子,为什么你们不送我出去?
女人好像是愣了一下,也好像没有。在他为数不多的关于女人的记忆里择出这段记忆很难,之所以还记得,只是因为他从五岁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很想被送走。
孩子们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有阳光,有花,有树,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
他们在他面前勾勒了一个世界的雏形,和他所在的这个只有一盏灯的黑漆漆的小屋子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他不止一次地跟父母提起,他想出去看看。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他们带着一群孩子出去的时候,秦砚混进了这群孩子中间。
秦砚经常挨打,但是这次被打得最狠。
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拿着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他好几次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没有,他又被扔回那个小屋子里,继续守着一波又一波的孩子。
秦砚见过外面的世界了,没有阳光,没有花,没有树,也没有可爱的小动物,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狞笑着的恶魔。
父母说的是对的,这些都是坏孩子。
外面的世界很可怕,他不能出去。
这个认知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这里来了两个不一样的孩子。
这是一对姐弟。他们的衣服崭新而漂亮,身上有香香的味道,女孩子头发上还别着一朵刚开的桃花,她长得比桃花还漂亮。
很多年以后,这依旧是秦砚的童年记忆里最亮的颜色。
但是,他把她害死了。
你们家演技还真是祖传的。男生见秦砚走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是爱演吗?来,给你们换个场子。
秦砚坐的地方是一个角落,背靠着一面墙,男生站起身来,捅破了离他们最近的另一面墙。
这里确实是一个仓库,不过只是仓库的二分之一。
这不是一面墙,只是一块硬纸板,隔开了这两个空间。
纸板的后面,坐着把他们绑来的男人和魏淮铭。
魏淮铭的嘴被堵上了,一脸疑惑地望着秦砚,而他身后的男人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旁边瑟瑟发抖的女人。
明晃晃的灯光悬在两人中间,所有躲藏都变得可笑起来。
来啊,接着演啊。男生从魏淮铭嘴里抽走了布团,扔到了秦砚脚边,来,告诉他,你是谁。
秦砚平静地和魏淮铭对视,眼里仿佛装了一潭死水。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我不敢。
我想让你知道,其实我自私,阴暗,甚至连爱都污浊不堪,可我不敢。